道:“快说快说!”胡伙计道:“实不瞒师父说,那窝家出了三十吊钱,我取了,不该昧良心,没献上师父。如今被师父审出来了,已经用去五吊,还有二十五吊钱,待徒弟去拿来,一总孝敬了师父罢。”老滑冷笑道:“原来只三十吊钱,还说是窝家拿出来的,既然有窝家,你肯单拿他三十吊吗?快说实话罢。”胡伙计说:“没有别的,这是实话。”老滑吩咐快拿红钱来给他尝。只见一个人托着一个炭火炉,上面贴着一个个烧红的铜钱,又一人走来,把胡伙计掀翻,绑在一张春凳上。那人用铁钳把红钱钳出,在他左腿上摆了一个,只听得哧的一声,胡伙计杀猪也似叫将起来。摆到三个,胡伙计已经昏晕过去。瞿老滑吩咐住手。一会儿,胡伙计醒过来,瞿老滑问他肯说实话么?胡伙计道:“我说实话了,总共是一百吊钱。”瞿老滑道:“只怕还不止哩!”胡伙计道:“师父要不信时,就此同去问那陈掌柜的便了。”瞿老滑叫把他解下来,胡伙计那里还能走呢?
  养了三天伤,瞿老滑的棒伤也好了,不消说胡伙计的一百吊已经拿出,放在公中分赃。瞿老滑又逼着他,同到虎符岩镇上,找着粮食店里的陈掌柜说话。果然找着了,瞿老滑道:“大老爷差我们下来的,知道林际涵赃银二千两,你就是窝家,快同我们进城去说话。”陈掌柜的自从林际涵领差人来,弄了七百块钱一百吊票子去后,以为没事的了,谁知原差又领一个人来,开口就是二千两的赃银,要同他进城去,直觉得祸从天降,几乎哭了出来,道:“我千万不该借林际涵一千吊钱办粮食的,我那里知道他是赃银呢?如今拿了七百块钱去,这位头儿又拿了一百吊去,还存二百吊钱。我已经把粮食变卖了,本就要到城里来找姓林的还他,怎么越说越奇,索性说他有二千赃银窝藏我家里呢?”胡伙计对着瞿老滑道:“如何,我原说只拿他一百吊钱。”瞿老滑道:“也还靠不住。”胡伙计道:“这倒没法的了。”瞿老滑道:“休得多言。”当下便和陈掌柜的说道:“你那二百吊钱快交给我们拿去,大老爷追赃很急的。还有一千多银子,快些设法措办起来,我们替你去顶顶看,要是顶过去,或是大老爷宽限三天,也好等你慢慢设法,要是顶不过去,说不得我们明儿来,同你去见大老爷便了。我们为了你,只怕还要挨一顿板子,将来结了案,你不要忘了我们好处。”陈掌柜的言已出口,只得把那二百吊钱双手交给他,又再三求他包容。瞿老滑道:“我尽管答应你,银钱是硬货,我们赔垫不来的。”陈堂柜送他们去后,知道这事不妥,况且自己店里本就很撑不下去,全亏林际涵这一千吊钱活动的,如今提去了,差人还要来和自己说话,只怕弄到家破人亡哩!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就把店里的帐结一结清,把存的米谷等类,抵给隔壁杂货铺里,算了一百吊钱,连夜收拾细软,带了家眷逃往他方去了。
  瞿捕头凭空讹着二百吊钱,已觉快话。隔了几日,又想着陈掌柜的实在好说话,再去弄他几个,谁知到得乡下,陈家粮食店早已关门。忽见他隔壁杂货铺里有粮食出卖,知道他们有些首尾,用话唬吓,那掌柜的更吃不起吓,又被他讹去一百吊,这才罢了。林际涵行刑时,大家都说他冤枉,后来被上司知道了,把徐大昭参革①,大昭仍复回到砀山,做他的强盗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①参革———参,弹劾;革,革除。弹劾,即国家对政府官吏违法或失职行为的检举活动。

  第四十回  制出新刑乡绅助虐 飞来横祸捕役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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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陕西兴安府石泉县城内有一位乡绅,姓祝名椿,字可大,家里光景甚是宽裕。因为曾在外边做过几任实缺府县,因此在乡里颇颇有点声势,非但是乡里的人敬之如神畏之如虎,就是地方官也要应酬他,不敢同他十分认真。有一天,他家里失了窃,连粗带细,统通约莫有一千多两的东西,循例报了案。这位县大老爷姓胡名图丹,乃是一位两榜进士出身,平日做得绝好的八股文,是酷摹汪鸣銮一派的。到任之后,依然是手不释卷,一切词讼并不当心,以致诸事废驰,偷窃的案件更是不晓得出了若干起。这日,却却的碰到祝乡绅家的事,心里方才有点忐忑,当即传齐捕快,自己带了往祝乡绅家踏勘。祝乡绅正言厉色的责备了一番,胡图丹连连道歉,不敢多说一句话。偏偏有一个不懂事捕快。前后仔细的踏勘了一回,便上来说道:“这个贼没有来路,不像是外来的。”祝乡绅听了大怒,也不管胡图丹下得去下不去,便随手取了一根粗大烟杆,恶狠狠对着捕快打去。捕快躲不及,着了一下,头已打破了一块,血流如注。胡图丹看见祝乡绅动气,连忙把捕快骂了一顿。捕快碍着本官,只得抱着头自认晦气,一边去了。胡图丹又敷衍了一会,方才辞别回衙,立即坐堂,传了通班捕役的头子,每人打了五百板子,又叫赶紧去办案,并给限三天。捕快不敢分辩,只得领打,退了下来。大家也商议不出个道理来。无非是在当典门口及小押当门口并赌场上去候候。光景转眼三天,却没有一点影响。到了限,无非再挨几百板子,转上两天限。好在这个板子是差人心心相照的,虽然是五百下板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