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写了百多张寻人招帖,花了钱,雇人到外面各处去张贴。谁知他那位令侄,自从在那庙里写经之后,便寸步不出庙门,写好了,是和尚代他送去交卷,又代他拿了笔资来;他在人前又不吐真姓名,莫说绳之怔贴了百把张招帖,就是贴个千把张、万把张,他也无从知道。

  过了两个多月,绳之思量:莫非他已经走离了杭州,回镇江去了?不如且回镇江走一遭,顺便沿途打探他的消息。定了主意,便打点从陆路上动身。沿途仔细访问,一路问到镇江,如何问得出来?仍旧走到仁大布店里。彩章、彩华兄弟接着,问长问短,绳之把前事一一说知。过了一会,何仁舫得了信,也出来探问。绳之此时不再隐瞒;便把白凤如何被阿男勾引的事,先略略说了一遍,然后说知阿男从山东赶来,把白凤挟走,到了杭州,及与此次寻访,当面又被他走失的话,说了一遍。仁舫十分担心,却又爱莫能助。大家商量了一番,只得于极无聊之中,仍是写了招帖,到处张贴。

  过得几天,绳之别了仁舫,回家去走一遭。他娘子接着,问了在杭州一切备细,得知绳之被白凤当面走脱,不觉出力埋怨。绳之在家,住不到几时,又要到镇江去。与仁舫再三商量,除了再往杭州寻访之外,别无他法。绳之只得仍旧雇了船到杭州去,终日在各茶坊酒肆、庵堂寺院去明查暗访,终是沓无消息。看看寻至年下,只得先行回家料理过年。可怜他限子自从这几个月以来,烧香许愿,求神问卜,无所不至。大约妇女们遇了这等事,徒然心焦,却不能出外来帮忙,总不免闹出这等事情,何况他是旧社会的人,自然更是在所不免的了。闲话少提。

  且说绳之在家过了年,照例在热闹声中过了一个正月,绳之娘于便催着丈夫,出外去设法找寻白凤。绳之情知寻找不着,无奈娘于催逼不过,只得打点行李,仍旧到镇江来,和何仁航商量办法。仁舫道:“前回来圆光的那位寇先生,甚是灵验,能得他来再圆一次光便好。”绳之道:“不要说起。在家里我也见过他来,他自从找了他女儿回去之后,便闹得家人大不和睦。后来他那位夫人,不知把那位小姐带到那里去了,八里铺竟没有人知道。这回我回家去,也曾拜访那姓寇的,只望他和我再圆一次光,说起这话时,他却也十分抱歉,怪在杭州时过于卤莽,以致挤失了舍侄。提到圆光一节时,他只说这是可一不可再的事。再和他说说时,他便有点傻头傻脑的,驴头不对马嘴起来。大约这个人,被他女儿气出点心病来了。”

  仁舫道:“这等说又难了。我们毫无主见的,又到那里去寻呢?”彩章道:“依我的愚见,他无非还在杭州。我们相处有日,知道他的脾气。他是个有志气、有廉耻的男子,被那无耻女子把他挟走了,他自以为无面目见人,所以不敢回来。既然不敢回来,他断不会离了杭州再往他处的道理。不过说不定他在那边就了甚么事业,耽搁在何处罢了。”仁舫道:“你料他在杭州也罢了,何以又见得他有事业可就呢?”彩章道:“从前是说他有个女子勾绊住,此刻可没有了。他如果没有事业可就,何以能耽搁到今天?只怕他沿路讨饭,也要回来了。”仁舫道:“你既然料定是这样,明日何不陪秦伯伯去走一趟呢?”彩章道:“这几天有两个布客在这里办一票交易,等这件事办完了,我就陪秦伯伯走一遭。”大家商量定了,绳之就住在仁大等候。

  谁知这一票交易办妥了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情来个不了,足足忙过了一个二月。到了三月里面,湖南、江西的夏布客又到了。彩章算是店里一个总管事,如何走得开?等到招呼过了夏布交易,已是四月下旬了,又要张罗向各处收讨节账。直等到过了端阳,方才有暇。便和绳之两个,从旱路上到杭州去。沿路逢村过市,入店打尖,彩章都一一留心体察。

  这一天,到了杭州地方,离城还有二十里路,忽然天上起了一片黑云,这时正是夏至前后,风雨最是无定的,看看那片黑云,愈布愈浓。绳之四下一望,并无人家,彩章遥指道:“那边一簇树林里,有一所大房子,大约是人家花园别业,或是庙字祠堂之类。喜得旁边一条小路,似乎可通过去。我们且赶到那边去,躲过一阵雨再说。”绳之拾头一看,果然不错,便点头答应。斜刺里顺着小路而行,走过了半里多路,已有雨点打下来。二人急急前行,那雨点愈下愈大。及至赶到房子跟前时,拾头一看,像是一座庙字,却走的是庙字的后身。只得冒着雨绕到他的前门,只见山门上榜着“报恩寺”三个大字。二人急忙走进山门,方才立定了脚,拂拭身上雨水,再拾头向外望时,原来寺前也是一条往来大路。

  两个立了一会,那雨仍不住点,看看天色就要晚下来了。绳之和彩章商量:“不如就在这里借宿一宵,明日再进城罢。好在我们为寻人而来,这里也应该要寻访寻访的。”商量定了,两个便到客堂里去。知客和尚连忙过来招呼。绳之道了来意,知客道:“敝刹尽有闲房,檀越不嫌简慢,还望多随喜几天。”绳之等也随和着,同他敷衍了几句应酬话。知客又让到方丈里去坐。开上素斋,吃过夜饭,点上灯烛,和尚们自有晚上功课,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