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各码头要路之上。因留黎青吃茶吃酒,又将社中听做的诗词指给她看。只留她耍子到晚,方放她回家。正是:
蛾眉漫道只宜嗔,我见犹怜也是真。
尽日留连还不舍,佳人原自爱佳人。
黎青回到家中,甘颐接着道:“芳卿为何一去许久?几令小弟盼望杀了。”黎青笑道:“郎君盼虽盼得甚久,望却有几分望着了。”甘颐听见说有望,不胜欢喜,因满脸堆起笑来,捧着黎青的手儿百般温存道:“重劳芳卿,心实不安,却将奈何?”黎青见甘颐言语虽甜,而心急如火,偏只是笑而不言。甘颐忍不住,又拍着黎青的肩儿问道:“辛小姐留你坐这一日,说些什么?”黎青见甘颐越急,她只答道:“说些闲话。”要紧处偏笑而不言,甘颐急不过,因问道:“芳卿所言有望,不知是有何望?”黎青见甘颐着急,初意还打账再急他一急,当不得他眉清目秀的一个笑脸儿,只管偎来;软软款款的香甜话儿,只管说来;怜怜惜惜的温柔情儿,只管贴来。心火先动了几分,爱欲已沾成一片,哪里还做作得出。因笑说道:“若论起情理来,郎君对妾而思慕辛小姐,本该妒君,而于中作波浪。但为人也须自揣,妾若非辛小姐之灵,安能系郎君于此以窃两夜之欢,故不敢妒。而愿效殷勤,或借此而多得留连,虽利于君,实亦自利也。不意君急于闻信,一刻不容缓。倘妾言出于口,而君即命驾,不几为法目毙乎,故暂隐而不欲言。今见郎君言念辛小姐一片深情,恨不能顷刻即飞傍妆台,以慰相思之苦。妾见之又深怜郎君之钟情如此,又不忍不言。但言而愿郎君毋过于薄倖。”甘颐听了,连连指天发誓道:“我甘颐若蒙黎青娘委曲周旋,得见辛小姐,设见后不感黎青娘之情而稍有负心,望天地鬼神鉴察,即时诛灭。”黎青听见甘颐情急发誓,满心大喜道:“郎真情种也,我只得细说了。”只因这一说,有分教:逐燕穿帘,随花人幕。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慕芳香改装女子 怜才貌愿变男儿

词曰:
燕飞难入珠帘去,悄学金莲步。相逢只认是佳人,岂料涂脂抹粉为窥邻。
怜才爱貌心相慕,何异于夫妇。谁知一段好姻亲,道错嫌差转不信为真。—右调《虞美人》
话说黎青见甘颐发誓,许不相负,知其情真,因感而对他说道:“这辛小姐有个兄弟,叫做辛发,表字解愠。生得斯文秀雅,就似一个玉人,今年才—十六岁。早不靠辛老爷之力,竟以真才进了个学,谁不羡慕要招他为婿。这辛公子年纪虽小,志气颇高,定要一个才美的淑女,方以为配。等闲贵女尽皆辞了。这辛小姐开此红药诗社,非为炫名,盖欲为兄弟择归也。今日对我说,扬州能诗女子虽多,而开社数番,并无一出色女子,心甚厌倦,欲罢此社。妾思此社一罢,郎君相见无由矣。因再三劝她说,扬州虽无,天下自有。今幸辛小姐以妾言为然,又添了报条,请四方贤淑尽皆入社。待报条一出,则郎君见辛小姐有望矣。”甘颐听了,茫然半响道:“辛小姐请天下女子入杜,与小弟何关,而芳卿曰有望,将无戏弟乎?”黎青道:“非戏也,君未曾深思耳。”甘颐道:“弟愚昧,实思不出,乞芳卿教之。”
黎青道:“辛小姐乃娇娇闺秀,虽以诗文开社,若甚多情,然廉洁之风,凛然而不可犯。郎君一美男子,欲与之相对唱酬,虽昆仑妙手,红线奇才,亦计无所出。今幸郎君,身虽男子,而容貌之美,比女子更甚。郎君若有真心待妾,妾与郎君巧梳云鬓,细扫蛾眉,额贴花钿,臂垂金镯,上穿绣袄,下着长裙,竟扮做远方一女子。用轿抬到她衙中,只说是过路的闺人,见了报条,来入社请教。辛小姐虽说双眼如神,决不能辨别雌雄。定要被妾瞒过,郎君试思此计好否?”甘颐听说,又惊又喜道:“卿何心灵性慧思路之奇,直至如此!妙则妙矣,但恐充耳无明月之珠,举足非金莲之步,却又将奈何?”黎青道:“妾已筹之熟矣。耳上贴一小膏药,只说是害疮,此亦常有之事。若忧脚下,妾有女靴一双,郎君赤足穿了,只说是远方风俗,郎君又不嫁她,便略大些,辛小姐也未必留心。”甘颐细想此计甚妙,满心欢喜道:“我甘不朵,蒙黎瑶草如此苦心相为,倘由此得见辛小姐一面之后,若忘了黎瑶草之情,便禽兽不如也。”黎青笑道:“郎君且莫喜,此不过见辛小姐之路耳。见后相对,还有许多事体,也须打点。”甘颐道:“只愁难见,既见了愁她怎的?她的美貌,我一双眼自然会看。它的好诗,我一片心自然能赏,断不差也。”黎青道:“她邀请才嫒入社者,是为借诗观才也。是借才取人也。倘出甚难题目,要郎君做诗,也须打点。”甘颐笑道:“若是我扮了女子去见辛小姐,辛小姐竟捉住了要描鸾刺凤,便就难了。若但要做诗做词,这是我们的家常茶饭,任是难题,也难我不倒。贤卿只管放心。”黎青道:“睹郎君翩翩姿骨,自是多才,但对辛小姐,不可轻易,君曾试过否?”甘颐道:“诗又不开科,叫我何处去试?但家居读书做文之暇,便与舍妹吟咏适情,不是我唱她酬,便是她吟我和。花朝月夕,窗下灯前,所作的诗词,有如春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