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文者’”,此植相托意耶?当时孔文举为先达,其於文特高雄,德祖次之。孔璋书檄饶凶瑜次之。而诗皆不称也。刘桢王粲,诗胜於文。兼至者独临淄耳。正平子建直可称建安才子,其次文举,又其次为公仲宣。
读子桓“客子常畏人”及答吴朝歌锺大理书,似少年美资负才性,而好货好色,且当不得恒享者。桓灵宝技艺差相埒,而气尚过之。子桓乃得十年天子,都所不解。
孔文举好酒及客,恒曰:“坐上客长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桓灵宝为义兴大守,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孔语便是唐律,桓句亦是唐选。而桓尤爽俊,其人不作逆,一才子也。
子桓之《杂诗》二首,子建之《杂诗》六首,可入《十九首》,不能辨也。若仲宣公,便觉自远。
古乐府:“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二语妙绝。老杜:“玉仍当歌。”“当”字出此,然不甚合作,可与知者道也。用引孟德“对酒当歌”云:“子美一阐明之,不然,读者以为该当之当矣。”大聩聩可笑。孟德正谓遇酒即当歌也,下云“人生几何”可见矣。若以“对酒当歌”作去声,有何趣味?
阮公《咏怀》,远近之间,遇境即际,兴穷即止,坐不着论宗佳耳。人乃谓陈子昂胜之,何必子昂,宁无感兴乎哉!
嵇叔夜土木形骸,不事雕饰,想于文亦尔。如《养生论绝交书》,类信笔成者,或遂重犯,或不相续,然独造之语,自是奇丽超逸,览之跃然而醒。诗少涉矜持,更不如嗣宗。吾每想其人,两腋习习风举。
平子《四愁》,千古绝唱,傅玄拟之,致不足言,大是笑资耳。玄又有《日出东南隅》一篇,汰去精英,窃其常语,尤有句厌者。本词:“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於意已足,绰有馀味。今复益以天地正位之语,正如低措大记旧文不全,时己意续貂,罚饮墨水一斗可也。
陆士衡翩翩藻秀,颇见才致,无奈俳弱何。安仁气力胜之,趣旨不足。太冲莽苍,《咏史招隐》,绰有兼人之语,但太不雕琢。
子卿第二章,弦歌商曲,错叠数语。十九首:“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亦大重犯,然不害为古。“奚必丝与笔,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乃害古也。然使各用之,山水清音,极是妙咏,灌木悲吟,不失佳语,故曰:“离则双美,合则两伤。”
李令伯《陈情》一表,天下称孝。後起拜汉中,自以失分怀怨,应制赋诗云:“人亦有言,有因有缘。仕无中人,不如归田。明明在上,斯语岂然!”谢公东山捉鼻,恒恐富贵逼人。既处台鼎,嫌隙小构,见桓子野弹琴抚怨诗一曲,至捋须流涕。殷深源卧不起,及後败废,时云:“会稽王将人上楼,著去梯。匹如始作养刘不出山时观,有何不可?”乃知向者都非真境。
王武子读孙子荆诗而云:“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此语极有致。文生於情,世所恒晓。情生於文,则未易论。盖有出之者偶然,而览之者实际也。吾平生时遇此境,亦见同调中有此。又庾子嵩作《意赋》成,为文康所难,而云:“正在有意无意之间。”此是Т辞,料子嵩文必不能佳。然有意无意之间,却是文章妙用。
“以彼径雨茎,荫此百尺条。”是涉世语。“贵者虽自贵,弃之若埃尘。”是轻世语。“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是出世语。每讽太冲诗,便飘欲仙。
石卫尉纵横一代,领袖诸豪,岂独以财雄之,政才气胜耳。《思归引》、《明君辞》情质未离,不在潘陆下,刘司空亦其俦也。《答卢中郎》五言,磊块一时,涕泪千古。
沈休文云:“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取高前式。”然则少陵以前,人固有“诗史”之称矣。
实境诗於实境读之,哀乐便自百倍。东阳既废,夷然而已,送甥至江口,诵曹颜远“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泣数行下。余每览刘司空“岂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未尝不掩卷酸鼻也。呜呼!越石已矣,千载而下,犹有生气。彼石勒段,今竟何在。
王处仲每酒间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其人不足言,其志乃大可悯矣。余自庚申以後,每读刘司空二语,未尝不欷罢酒。至少陵“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後事”,辄黯然低回久之。
王处仲赏咏“老骥伏枥”之语,至以如意击唾壶为节,唾壶尽缺。即玄德悲髀肉生意也。桓玄子恒言“不能流芳百世,亦当贻臭万年”,至今为书生骂端,然直是大英雄语。庾道季云:“廉颇蔺相如虽千载上死人,懔懔恒如有生气。曹蜍李志虽见在,厌厌如泉下人。”人虽不相蒙,意实有会。
偶阅士龙与兄书,前後所评□ 者云:“《二祖颂》甚为高伟,《述思赋》深情至言,实为清妙,恐故未得为兄赋之最。《文赋》甚有辞,绮语颇多,文多体,便欲不清。(老杜诗云:”陆机二十作《文赋》。“当已过二十也。)《祖德颂》甚复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