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猿狖,雨雪凄迷,其中着一去国之孤臣,不特此身不可安顿,即此心亦宁有安顿之处?又知国家衰败,断无容己之人,即一己亦不愿变心而从俗。不待读《涉江》全文,只此小小结构,静中思之,在在咸中悲梗。」

      曹学佺批:「山水循声而得貌,节候披文而见时,此极真之文也。若纬书祗伪,惑矣,乌能真!」

      以上指出《楚辞》在抒情和写景各方面的成就。

〔六〕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论》:「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史记贾谊列传》:「谊为长沙王太傅,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

      范注:「《汉书枚乘传》:『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艺文志》屈原赋类下有枚乘赋九篇,贾谊赋七篇,司马相如赋二十九篇。《汉书扬雄传》:『蜀有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雄心壮之,每作赋,常拟之以为式。』」桥川时雄:「《楚辞》夫蓉馆、汲古阁本无『是以』二字。『词人』唐写作『辞人』。」「沿波」,循屈宋的余波。

〔七〕 「衣被」,加惠于人,这里指给人以影响。

故才高者菀其鸿裁〔一〕,中巧者猎其艳辞〔二〕,吟讽者衔其山川〔三〕,童蒙者拾其香草〔四〕。若能凭轼以倚《雅》《颂》〔五〕,悬辔以驭楚篇〔六〕,酌奇而不失其真〔七〕,翫华而不坠其实;〔八〕则顾盼可以驱辞力〔九〕,欬唾可以穷文致〔一○〕,亦不复乞灵于长卿〔一一〕,假宠于子渊矣〔一二〕。

〔一〕 「菀」,梅注:「音郁。」唐写本作「苑」。赵万里《校记》:「案唐本是也。『苑』与『蕴』通。《广雅》云:『蕴,聚也。』是其义。」

      范注:「菀训郁,训蕴,是自动词,下列三句中『猎』、『衔』、『拾』三字皆他动词,语气不顺,疑『菀』即『捥』之假字,《集韵》:捥,取也。捥其鸿裁,谓取镕屈宋制作之大义,以自制新辞,然此非浅薄所能,故曰『才高者捥其鸿裁』也。」

      《校证》:「『菀』,唐写本作『苑』,古通,《汉书谷永传》注云:『菀,古苑字。』又《百官公卿表》上,太仆属官之牧师菀令,即苑令也。《管子水地》篇:『地者,诸生之根菀也。』旧注:『菀,囿城也。』皆『苑』、『菀』古通之证。《诠赋》篇『京殿苑猎』,以『苑』『猎』对文,与此正同。《杂文》篇云:『苑囿文情。』《体性》篇云:『文辞根叶,苑囿其中。』《练字》篇云:『苑囿奇文。』『苑』字义并与此同。盖《离骚》一书,辞藻丰蔚,多所蕴蓄,若草木禽兽之苑囿然,后人多在其中讨生活,所谓『衣被词人,非一世也』。《诠赋》篇云『故知殷人辑颂,楚人理赋,斯并鸿裁之寰域,雅文之枢辖也。』亦『苑其鸿裁』之意也。」「
鸿裁」,指文章的鸿伟体制。

      潘重规《唐写文心雕龙残本合校》(以下简称「《合校》」):「《汉书谷永传》师古注云:『菀古苑字。』苑囿字,六朝人往往书作『菀』,此菀即『范』也。苑囿用作动词,盖范围包括之意。《诠赋》篇云:『故知殷人辑颂,楚人理赋,斯并鸿裁之寰域,雅文之枢辖。』『才高者苑其鸿裁』,谓才高者能尽得其体制也。」

〔二〕 桥川时雄:「夫蓉馆本『中』作『志』,时按作『中巧』是。」《札记》:「中巧,犹言心巧。」斯波六郎:「案此『中』字为『中的』之『中』,喻射。故下用『猎』字。梅音『中,去声』,亦作『中的』解。」

〔三〕 按「衔」有含咏意,如「含英咀华」。《讲疏》:「『吟讽者衔其山川』是说讽诵欣赏的人,可以在《楚辞》的作品……中体会到写景的乐趣。」

〔四〕 《易蒙》:「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正义:「童蒙,闇昧之意。」「拾其香草」,谓拾取其中香草的比喻。王逸《离骚经序》:「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杨批:「拾其香草,大奇句。」「童蒙」,启蒙的童子。《讲疏》谓「拾其香草」是说在《楚辞》的作品中「学习到各种博物的知识」,并引孔子的话说学《诗》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篇)。

      鲁迅《摩罗诗力说》二:「惟灵均将逝,……则抽写哀怨,郁为奇文。……然中亦多芳菲凄恻之音,而反抗挑战,则终其篇未能见,感动后世,为力非强。刘彦和所谓『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皆着意外形,不涉内质。孤伟自死,社会依然。四语之中,函深哀焉。」(《坟》,《全集》第一卷)

〔五〕 《校注》:「《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子玉使斗勃请战,曰:「请与君之士戏,君冯轼而观之。」』释文:『冯,皮冰反。』」「冯轼」,靠在车前横木上,表示尊敬。「倚《雅》《颂》」,倚重《雅》《颂》,而《楚辞》不过是「《雅》《颂》之博徒」。

〔六〕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