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诰》中。盖颜氏尝多论文之辞,而颇多疏失,如《诗品》下引王融之言曰:『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人不知之,唯颜宪子(即延之之谥)乃云律吕音调,其实大谬。』延之论音律而见诮于元长,亦犹论言笔而见诮于彦和矣。颜氏之分言笔,盖与文笔不同,故云『笔之为体,言之文也』,此文谓有文采,经典质实,故云非笔,传记广博,故云非言,然《易》明有《文言》,是经典亦可称笔,彦和以此驳之,殊为明快。」

予以为发口为言,属笔曰翰〔一〕,常道曰经,述经曰传〔二〕。经传之体,出言入笔〔三〕,笔为言使,可强可弱〔四〕。《六经》以典奥为不刊〔五〕,非以言笔为优劣也〔六〕。

〔一〕 《校注》:「《论衡书解》篇:『出口为言,集札为文。』又:『出口为言,着文为篇。』又按以下文『出言入笔,笔为言使』及『非以言笔为优劣也』验之,『属笔曰翰』,当乙作『属翰曰笔』。」

      王更生《范注文心驳正》:「『翰笔』二字互倒。案上文:『笔之为体,言之文也。』『经典则言而非笔,传记则笔而非言。』皆以笔与言对文,此处上句为『发口为言』,自亦应以『言』对『笔』;下文『出言入笔,笔为言使』,及『非以言笔为优劣也』,皆承此『言』『笔』对文而言,作『翰』者乃浅人所妄易,应依文理、辞例改。」

      梁元帝《金楼子立言》篇下:「古人之学者有二,今人之学者有四。夫子门徒,转相师受,通圣人之经者,谓之儒。屈原、宋玉、枚乘、长卿之徒,止于辞赋,则谓之文。今之儒,博穷子史,但能识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谓之学。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善为章奏如伯松,若此之流,泛谓之笔。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不云取义,神其巧慧,笔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征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而古之文笔,今之文笔,其源又异。」

      《札记》:「案文笔之别,以此条为最详明。其于声律以外,又增情采二者,合而定之,则曰有情采韵者为文,无情采韵者为笔。」但这是文笔之分的新发展,并不能代表刘勰的主张。

      《札记》:「『颜延之以为笔之为体』至『非以言笔为优劣也』,此一节为一意,先序颜延之言笔之分,中举证以驳之,终述己意以折颜。」

      《斟诠》:「颜延之《赠王太常》诗:『属美谢繁翰。』注:『属,缀。』……《汉书扬雄传》(《长杨赋》):『故藉翰林以为主人。』注:『翰,笔也。』」郭注:「此承上文言、笔、经、传四者而分别释之,此句释笔耳。」「翰」,词翰,即文札书信之类。

〔二〕 《校注》:「《论衡书解》篇:『圣人作其经,贤者造其传,述作者之意,采圣人之志,故经须传也。』《博物志》四:『圣人制作曰经,贤者著述曰传。』」

〔三〕 郭注:「『出言入笔』谓出之于口,笔之于书。」

〔四〕 范注:「强弱,犹言质文。」此谓笔是言所驱使,可以使它文采多些少些。

〔五〕 《校证》:「『六』原作『分』。黄注云:『疑有脱误。』黄侃云:『分当作六。』案黄说是,今改。」刘歆《答扬雄书》:「
是县诸日月,不刊之书也。」范注:「《文心》书中,屡以文笔分类,此处盖专指颜氏分经传为言、笔论之。」《校释》:「范注……不从黄校,恐非。」

〔六〕 《札记》:「予以为以下数语,言属翰(原作「笔」,依本文校改)皆称为笔,而经传又笔中之细名。同出于言,同入于笔,经传之优劣在理,而不以言笔为优劣也。信如此言,则上一节所云文笔之分,何不可以是难之。以此而观,知彦和不坚守文笔之辨明矣。」

昔陆氏《文赋》,号为曲尽〔一〕;然泛论纤悉〔二〕,而实体未该〔三〕。故知九变之贯匪穷,知言之选难备矣〔四〕。

〔一〕 《文赋序》:「故作《文赋》,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论作文之利害所由,他日殆可谓曲尽其妙。」李善注:「委曲尽文之妙理。」

〔二〕 《斟诠》:「泛论纤悉,谓博说作法之利害颇为详细也。……《论语学而》:『泛爱众而亲仁。』刘宝楠正义:『《广雅释言》:泛,博也。』……纤悉,亦作孅悉。《汉书食货志》:『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注:『孅,细也。悉,尽其事也。』」

〔三〕 《札记》:「此一节言陆氏《文赋》所举文体未尽,而自言圆鉴区域大判条例之超绝于陆氏。案《文赋》以辞赋之故,举体未能详备,彦和拓之,所载文体,几于网罗无遗。然经传子史,笔札杂文,难于罗缕,视其经略,诚恢廓于平原,至其诋陆氏非知言之选,则亦尚待商兑也。」

      郭绍虞《文笔说考辨经典则言而非笔的问题》:「刘勰只看到偏重形式技巧的弱点,想挽救这种形式主义倾向的文风,才强调内容,强调情志,所以他的有韵无韵之说也就只能成为文章中的文笔之分。他把当时的文笔之说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