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而下,气体渐薄渐削,则又不及六朝之浓且厚矣。六朝尚不及,何况两汉。

  张萧亭答:髙庭礼曰“诗自三百篇以降,汉魏质过于文,六朝华浮于实,得二者之中,备风人之体,惟唐为然”。李本宁曰“譬之水。三百篇,昆仑也。汉魏六朝,龙门积石也。唐则溟渤尾闾矣。将安所益乎 ?”由二公之言观之,时代不同,风气自变,茍法严而辞谐,意贯而语秀,皆为絶倡,未可先后论也。



师友诗传续録

  问:萧亭先生尝以“平中清浊、仄中抑扬”见示,究未能领会。

  答:清浊如通同清情四字。通清为清,同情为浊。仄中如入声有近平近上近去等字,须相间用之,乃有抑扬抗坠之妙,古人所谓一片宫商也。

  问:五言古、七言古,章法不同,如何?

  答:章法未有不同者。但五言着议论不得,用才气驰骋不得。七言则须波澜壮阔,顿挫激昻,大开大阖耳。

  问:尝见批袁宣四先生诗谓“古诗一韵到底者。第五字须平”。此定例耶?抑不尽然?

  答:一韵到底,第五字须平声者,恐句弱似律句耳。大抵七古句法、字法皆须撑得住,拓得开。熟看杜韩苏三家自得之。

  问:古诗以音节为顿挫,此语屡闻命矣。终未得其解。

  答:此须神会,以粗迹求之,如一连二句皆用韵,则文势排宕,即此可以类推,熟子美子瞻二家自了然矣。专为七言而发。

  问:《唐贤三昧集序》羚羊挂角云云即音流弦外之旨否?间有议论“痛快”或“以序事体为诗”者与此相妨否?

  答:严仪卿所谓“如镜中花、如水中月、如水中盐味、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皆以禅喻诗。内典所云“不即不离,不粘不脱”。曹洞宗所云叅活句是也。熟看拙选《唐贤三昧集》自知之矣。至于议论叙事自别是一体,故仆尝云五七言诗有二体:田园丘壑当学陶韦,铺叙感慨当学杜子美《北征》等篇也。

  问:律诗论起承转合之法否?

  答:勿论古文今文,古今体诗皆离此四字不可。

  问:律诗中二聨必应分情与景耶?抑可不拘耶?

  答:不论者非拘泥者,亦非大概。二聨中须有次第,有开阖。

  问:律中起句易涉于平,宜用何法?

  答:古人谓元晖工于发端,如《宣城集》中“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是何等气魄。唐人起句尤多警策,如王摩诘“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之类,未易枚举。杜子美尤多。

  问:谢茂秦论絶句之法“首句当如爆竹斩然而断”,古人之作亦有不尽然者,何也?

  答:四溟(阙)说多学究气,愚所不喜。此叚愚亦谓然。

  问:七言絶五言絶作法不同,如何?

  答:五言絶近于乐府,七言絶近于歌行。五言难于七言,五言最难于浑成故也。要皆有一唱三叹之意乃佳。

  问:沈休文所列八病必应忌否?

  答:“蜂腰、鹤膝”双声迭韵之类一时记不能全,须检书乃见。

  问:萧亭先生论诗修辞为“要辞佳而意自在其中”,未达其旨?

  答:以意为主,以辞为辅,不可先辞后意。

  问:乐府何以别于古诗?

  答:如“白头吟、日出东南隅、孔雀东南飞”是篇是乐府,非古诗。如“十九首、苏李録别”是古诗非乐府。可以例推。

  问:唐人乐府何以别于汉魏?

  答:魏汉乐府,髙古浑灏,不可拟议。唐人乐府不一,初唐人拟“梅花落、闗山月”等古题,大概五律耳。盛唐如杜子美之“新婚、无家诸别”、“潼闗、石壕诸吏”、李太白之“逺别离、蜀道难”则乐府之变也。中唐,如韩退之“琴操”直遡两周。白居易、元稹、张籍、王建创为亲乐府,亦复自成一体。若元杨维桢、明李东阳各为新乐府,古意寖逺。然皆不相蹈袭。至于唐人王昌龄、王之涣下逮张佑诸絶句、杨栁枝、水调伊州、石州等词,皆可歌也。

  问:王、孟诗假天籁为宫商寄至,味于平淡,格调谐畅,意兴自然,真有无迹可寻之妙。二家亦有互异处否?

  答:譬之释氏,王是佛语,孟是菩萨语。孟诗有寒俭之态,不及王诗天然而工。惟五古不可优劣。

  问:萧亭先生曰“所云以音节为顿挫者,此为第三第五等句而言耳。盖字有抑有扬,如平声为扬,入声为抑,去声为扬,上声为抑。凡单句住脚字,必错综用之,方有音节,如以入声为韵,第三句或用平声,第五句或用上声,第七句或用去声,大约用平声者多。然亦不可泥,须相其音节变换用之,但不可于入声韵单句中,再用入声字住脚耳”。此说足尽音节顿挫之旨否?

  答:此说是也。然其义不尽于此。此亦其一端耳。且此语专为七言古诗而发,当取唐杜岑韩三家、宋欧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