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晶“翡翠巢书幌,鸳鸯立钓矶”,子美“翡翠鸣衣桁,蜻蜓立多方丝”,韦庄“百年流水尽,万事落花空”,子美“流水生涯尽,浮云世事空”,陈陶“九江春水阔,三峡暮云深”,子美“九江春水外,三峡暮帆前”,诸公句意相类,子美自优。
  子建诗多有虚字用工处,唐人诗眼本於此尔。若“朱华冒绿池”、“时雨净飞尘”、“松子久吾欺”、“列坐竟长筵”、“严霜依玉除”、“远望周千里”,其平仄妥帖,尚有古意。
  鲍防《杂感》诗曰:“五月荔枝初破颜,朝离象郡夕函关。”此作托讽不露。杜牧之《华清宫》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二绝皆指一事,浅深自见。
  吴筠《览古》诗曹:“苏生佩六印,奕奕为殃源。主父食五鼎,昭昭成祸根。李斯佐二辟,巨衅锺其门。霍孟翼三后,伊戚及後昆。”此古体叙事,文势使然,盖出於无意也。若分为两篇,皆谓之隔句对,自与近体不同尔。
  杜约夫问曰:“点景写情孰难?”予曰:“诗中比兴固多,情景各有难易。若江湖游宦羁旅,会晤舟中,其飞扬轲,老少悲欢,感时话旧,靡不慨然言情,近於议论,把握信则不失唐体,否则流於宋调,此写情难於景也,中唐人渐有之。冬夜 园亭具樽俎,延社中词流,时庭雪皓目,梅月向人,清景可爱,模写似易,如各赋一联,拨摩诘有声之画,其不雷同而超绝者,谅不多见,此点景难於情也,惟盛唐人得之。”约夫曰:“子能发情景之蕴,以至极致,沧浪辈未尝道也。”
  太白夜宿荀媪家,闻比邻舂臼之声,以起兴,遂得“邻女夜舂寒”之句。然本韵“盘”、“餐”二字,应用以“夜 宿五松下”发端,下句意重辞拙,使无後六句,必不落欢韵。此太白近体,先得联者,岂得顺流直下哉?附诗云:“夜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田家秋作苦,邻女夜舂寒。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餐。”
  傅咸《萤火赋》:“虽无补於日月兮,期自照於陋形。当朝阳而戢景兮,必宵昧而是征。进不竞於天光兮,退在晦而能明。”骆宾王赋:“光不周物,明足自资。处幽不昧,居照斯晦。”二子皆有托寓,繁简不同。子美“暗飞萤自照”之句,意愈简而辞愈工也。
  “孔雀东南飞”,一句兴起,馀皆赋也。其古朴无文,使不用妆奁服饰等物,但直叙到底,殊非乐府本色。如云:“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复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又云:“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着我绣袖珍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丹朱。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又云:“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马,流苏金多数 鞍。斋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采三百匹,交广市鲑珍。”此皆似不紧要,有则方见古人作手,所谓没紧要处便是紧要处也。
  ◎补
  作诗要割爱。若俱为佳句,间有相妨者,必较重轻而去之。此《文赋》所谓“离之则双美,合之则两伤”,士衡先得之矣。
  予游天坛山,赋七言一律“天畔飞霞照万山”,寻易“山”字为“峰”,遂成绝句曰:“度岭攀崖自一节,黄冠竹下偶相逢。振衣直上升仙石,天畔飞霞照万峰。”此亦割爱之法。(以上二条据胡曾耘雅堂刻本补。下同。)



  ●卷三
  凡诗债业委,固有缓急,亦当权变。若先作难者,则殚其心思,不得成章,复作易者,兴沮而语涩矣。难者虽紧要,且置之度外。易者虽不紧要,亦当冥心搜句,或成三二篇,则妙思种种出焉,势如破竹,此所谓“先江南而後河东”之法也。
  于《辛苦吟》:“垅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掷梭女,手织身无衣。”此作有关风化,但失之粗直。李绅《悯农》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无名氏《蚕妇》诗:“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二作气平意婉,可置前列,但互相祖袭尔。《盐铁论》曰:“欧冶能因国君铜铁作金锺大镛,而不能自作一鼎盘。”此论高古,乃三诗之源,然气象不同。
  《古诗十九首》,平平道出,且无用工字面,若秀才对朋友 说家常话,略不作意。如“客从远方来,寄我双鲤鱼。呼童烹鲤鱼,中有尺素书”是也。及登甲科,学说官话,便作腔子,昂然非复在家之时。若陈思王“游鱼潜绿水,翔鸟薄天飞。始出严霜结,今来白露”是也。此作平仄妥帖,声调铿锵,诵之不免腔子出焉。魏晋诗家常话与官话相半,迨齐梁开口,俱是官话。官话使力,家常话省力;官话勉然,家常话自然。夫学古不及,则流於浅俗矣。今之工於近体者,惟恐官话不专,腔子不大,此所以泥乎盛唐,卒不能超越魏进而追两汉也。嗟夫!
  作诗不必执於一个意思,或此或彼,无适不可,待语意两工乃定。《文心雕龙》曰:“诗有恒裁,思无定位。”此可见作诗不专於一意也。
  任城张良玉别号栗斋居士,以琴鸣於时,尝赋《闲居》云:“手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