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不为牵率。余曰:“能为阳山之行,必不入伾、文之党。”去非以为然。

  韩《南山》诗,设“或如”者四十有九,辞义各不相犯,如缫壅茧,丝出无穷。柳《寄张澧州》诗,就“瑕”字内押八十韵,未尝出韵,如弯硬弓,臂有余力。尽斯文变态,穷天下精博,然非诗之极致。

  子厚《古东门行》、梦得《靖安佳人怨》,皆为武相元衡作也。柳云:“当街一叱百吏走,冯敬胸中函匕首。凶徒侧耳潜惬心,悍臣破胆皆杜口。”犹有嫉恶悯忠之意。梦得“昨夜画堂歌舞人”之句,似伤乎薄。世言柳、刘为御史,元衡为中丞,待二人灭裂,果然,则柳贤于刘矣。

  子厚永、柳以后诗,高者逼陶、阮,然身老迁谪,中含凄怆。如《哭凌司马》云:“恬死百忧尽,苟生万虑滋。”乃犯孔北海临终之作,不祥甚矣。坡公云:“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死。”惜不令子厚见之。

  张洎序项斯诗云:“元和中,张水部为律格,字清意远,惟朱庆余一人亲受其旨。沿流而下,则有任蕃、陈标、张孝标、司空图等,咸及门焉。”然庆余诗只有《蔷薇》一首入选。项斯警句多于庆余,如“病尝山药遍,贫起草堂低”,如“鹤睡松枝定,萤归葛叶垂”,如“渔舟县前泊,山吏日高衙”。《送隐者》云:“弟子不知年。”《病僧》云:“不言身后事,犹坐病中禅。”可与任蕃、司空图并驱。

  世称朱庆余“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之句,却不入选,岂嫌其自鬻耶!放翁云:“谁言田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比庆余尤工。

  佛于双树下,右胁侧卧而化,至今僧亡者多云“右胁”。按释迦云:“我今背痛,将入涅盘。”然则右胁者,以背痛不能仰卧耳。若夫非背痛而右胁,与不丧姊而尚左者何异!

  道家皆以老子为神仙之祖,虽太史公亦曰莫知其所终。又曰百有六十余岁,又曰二百余岁,然庄子固云:“老聃死,秦失吊之。”太史公岂未见《庄子》耶!

  耿湋多佳句,《山行》云:“花落寻无径,鸡鸣觉有村。”《赠僧》云:“月上安禅久,苔生出院稀。”如“强饮沽来酒,羞看读了书”,如“艰难为客惯,贫贱受恩多”,皆可录。

  杜牧罪元、白诗歌传播,使子父女母交口诲淫,且曰:“恨吾无位,不得以法绳之。”余谓此论合是元鲁山、阳道州辈人口中语,牧风情不浅,如《杜秋娘》、《张好好》诸篇,“青楼薄幸”之句,街吏平安之报,未知去元、白几何?以燕伐燕,元、白岂肯心服!

  李山甫集有《代孔明哭先主》诗,命题特异,宜有新意,而两篇无一字警策。学薛能而不至者,亦不及刘叉。

  孔融、李邕为奸雄所杀,无可逃之理,若祢衡、王昌龄为太守所杀,班固、陈子昂为县令所杀,尤可怜也。

  “病中送客难为别,梦里还家未当归。”亦晚唐佳句。

  张嵲巨山评:“圣俞以诗鸣本朝,欧阳公尤推尊之。余读之数过,不敢妄肆讥评。至反覆味之,然后始判然于胸中不疑。圣俞诗长于叙事,雄健不足而雅淡有余。然其淡而少味,令人无一唱三叹之意。至于五言律诗特精,其句法步骤真有大历诸公之风。”又评鲁直诗文云:“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皆非真知鲁直者。或有所爱憎而然。大抵鲁直文不如诗,诗律不如古,古不如乐府。鲁直自以为出于《诗》与《楚辞》,过矣。盖规模汉魏以下者也,佳处往往与《古乐府》、《玉台新咏》中诸人所作合。其古律诗酷学少陵,雄健太过,遂流而入于险怪。要其病在太著意,欲道古今人所未道尔。其文则专学西汉,惜其才力褊局,不能汪洋,趦趄如其纪事,立言颇时有类处。”二评不易之论也。

  《陈简斋墓志》,张巨山笔也。称“公诗体物寓兴,清邃超特,纡余闳肆,高举横厉,上下陶、谢、韦、柳之间。”又云:“公外王父存诚子善行草书,世俗莫知。公初规模其外家法,晚益变体出新意,片纸数字,得者藏去。”乃知简斋笔法本存诚子。巨山,简斋表侄也。其《夷陵》诗云:“吴蜀相持地,江山真险固。昔闻焚夷陵,今兹但遗堵。山远欲连天,江宽疑浸树。左顾渚宫涂,右眺襄阳路。野迥无居人,荒村但豺虎。依依念乡井,怆怆悲坟墓。月淡江风寒,云深楚山暮。伫立小踟蹰,苍苍归鸟去。”《初夏》云:“孟夏忽已至,雨余草木荒。俯涧有惊泉,仰林无遗芳。山中岁事晚,是日农始忙。布谷鸣远林,田家竞农桑。故园今何为,默默心独伤。”《防江》云:“虏去田事始,夜来春雨匀。向时耦耕者,十无三四人。弩力勿转徙,赦语如阳春。”又曰:“大漠与吴越,天南天北头。敌尤涉吾地,饮马长淮流。饮马尚犹可,莫使学操舟。”辞语高简,意味幽远,此类不可殚举,真南渡巨擘。《与简斋》五言云:“纷纷世上儿,啁啾乱鸣蜩。惟公妙句法,字字陵风骚。癯瘦藏具美,和平蓄余豪。顾我吟讽苦,知公心力劳。柳韦倘可作,论诗应定交。”他人莫不自夸大,惟巨山能践其言。

  巨山五言绝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