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言,浮物也。水大则物之浮者小大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此论最亲切。李、杜是甚气魄,岂但工于有韵者及古体乎!

  韩公字东野,名籍、湜,而籍哭韩诗,乃有“后学号韩张”之句。陆象山白鹿讲义,呼晦翁为先生,后辨太极书,则兄之矣。辈行有先后,仕进有久近,岂可以存没显晦而改变?甫、白真一辈行,而杜公云:“李杜齐名真忝窃。”其忠厚如此。

  卢藏用序《陈拾遗集》,称其“崛起江汉,虎视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至于《感遇》之篇,则“感激顿挫,显微阐幽,庶几见变化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韩、柳未出之前,能为此论,亦可谓之知言矣!其论历代文弊皆不错,惟谓“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出”,“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则大不然。按上官仪诗律虽未脱徐庾,然孤忠大节遂与褚河南相辉映于史册。藏用不终隐,尚可恕。晚附太平公主,时人指终南山捷径,目藏用为随驾处士,与萧至忠辈同传。其诋上官仪将以媚公主耳,岂笃论乎!

  陈拾遗,李翰林一流人,陈之言曰:“汉魏风骨,晋宋浮艳。”“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虽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李之言曰:“梁陈以来,艳薄斯极。沈休文又尚以声律。将复古道,非我而谁!”陈《感遇》三十八首,李《古风》六十六首,真可以扫齐梁之弊而追还黄初、建安矣。昔南塘力勉余息近体而续陈、李之作,余汩世故,忽忽不经意,而老至矣。聊记其言,以谂同志。

  李阳冰序《太白集》云:“古今文集遏而不行,惟公文章横被六合。”语极骏壮,不但工篆也。

  陶、韦异世而同一机键,韦集有一篇云:“霜露悴百草,时菊独妍华。物理有如此,寒暑其奈何。掇英泛浊醪,日入会田家。尽醉茅檐下,一生岂在多。”题曰《效陶彭泽》。此真陶语,何必效也。若近时赵蹈中虽极力摹拟,难苦甚矣。

  唐诗人出牧者,多夸说军府之雄,邑屋之丽,士女之盛,惟元道州《贼退示官吏》云:“追呼且不忍,况乃鞭扑之。”韦苏州《寄人》云:“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皆有忧民之意。

  悼亡之作,前有潘骑省,后有韦苏州,又有李雁湖,不可以复加矣。

  高适、岑参,开元、天宝以后大诗人,与杜公相颉颃,歌行皆流出肺肝,无斧凿痕。适《赋秋胡》云:“如何咫尺仍有情,况复迢迢千里外。”甚佳。其近体亦高简清拔。《送甥》云:“宅相予偏重,家丘人莫轻。”《东平道中》云:“蝉鸣木叶落,此夕更秋霖。”《绝句》云:“柳色惊心事,春风厌索居。方知一杯酒,犹胜百家书。”其散语如《祭双庙文》云:“时平位下,世乱节高。”极悲慨有味。参《送郭义》云:“初程莫早发,且宿灞头桥。”《送颜少府》云:“爱客多酒债,罢官无俸钱。”《汉山川行》云:“江村犬吠船。”《寻人不遇》云:“门前雪满无人迹,应是先生出未归。”郊、岛辈旬煅月炼而成者,参谈笑得之。辞语壮浪,意象开阔。荆公选唐诗,惟此二家最多。

  唐人皆宗李、杜,虽退之崛强亦然。任华者,不知何人,有杂言二篇寄李杜,略云:“杜拾遗,名甫第二才甚奇。昨日有人诵得数篇黄绢辞,借问果是杜二之所为。”又云“我闻当今李白”云云。又云:“任生知有君,君也知有任生未?”华于二公,杜旧识,李素昧,皆名呼之,或呼其行第,又高自称道,云:“曾读却无限书,拙诗一句两句在人耳。”然二集皆无与华酬答之辞。华它作又不传,独此二篇见《又玄集》,往往以怪见取。昔杜默欲与曼卿、永叔并称三豪,米元章自谓《宝晋集》胜《眉山集》,华亦杜、米之流欤!

  退之从董晋丧,去汴甫四日而难作,留后陆长源、判官孟叔度等皆死,人谓退之幸免尔。以史考之,长源欲以峻法绳骄兵,为晋所制,不免云。又云叔度等苛细,然则汴卒乐晋宽弛,惮长源绳束,怨叔度辈刻薄,祸有胎矣。退之从丧而出,盖见几而作者。余读《复志赋》云:“非夫子之洵美兮,吾何为乎浚之都。小人之怀惠兮,犹知献其至愚。固余异乎牛马兮,宁止乎饮水而求刍。仰盛德以安穷兮,又何忠之能输。昔余之约吾心兮,谁无施而有获。嫉贪佞之污浊兮,曰吾既劳而后食。惩此志之不修兮,爱此言之不可忘。苟不内得其如斯兮,孰与不食而高翔。”此赋有无穷之意,岂非尝忠告董、陆而不见用,遂欲舍之去乎?先见如此,其免于祸,非幸也。然长源忠义死难与田弘正同,故退之《汴州行》云:“庙堂不肯用干戈,呜呼奈汝母子何!”以不讨贼为恨,不以独免为善也。

  《江陵道中寄三翰林》云:“同官多材隽,偏善柳与刘。或疑言语泄,传之落冤仇。”按退之阳山之贬,此诗及史皆云因论宫市,似非刘、柳漏言之故。当时乃有此说,市之风波可畏久矣。然退之于刘、柳豁然不疑,故有“二子不宜尔”之句,庶几不怨天不尤人矣。

  昔与王去非侍郎同官金陵,去非言永贞小人钩致名士,退之罪谪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