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门,临泉窥斗龙」,岂此时时门复有龙鬬耶?若仅用旧事,则「窥」字易作「思」字或「忆」字为得。
  
  皇甫持正不长于诗,故评诗亦未甚确。即如元次山诗文,皆别成片段,而持正乃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余颇不为然。下云「长于指叙」,始得次山梗概。盖持正究长于评文,不长于论诗耳。
  
  孟东野诗,篇篇皆似古乐府,不仅《游子吟》、《送韩愈从军》诸首已也。即如「良人昨日去,明月又不圆」,魏晋后即无此等言语。他若昌黎《南山》诗,可云奇警极矣,而东野以二语敌之曰:「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宜昌黎之一生低首也。次则「上天下天水,出地入地舟。」造语亦非他人所能到。高常侍之于杜浣花,贺秘监之于李谪仙,张水部之于韩昌黎,始可谓之诗文知己。即如水部《祭韩公》诗云:「独得雄直气,发为古文章」。亦惟此二语,可该括韩公诗文。外若白太傅何尝不倾倒昌黎,然仅云「户大嫌甜酒,才高厌小诗」而已。盖韩、白诗派不同,故所言只如此而已。
  
  李樊南之知杜舍人,亦非他人所及。所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也。
  
  谪仙独到之处,工部不能道只字,谪仙之于工部亦然。退之独到之处,白傅不能道只字,退之之于白傅亦然。所谓可一不可两也。外若沈之与宋,高之与岑,王之与孟,韦之与柳,温之与李,张、王之乐府,皮、陆之联吟,措词命意不同,而体格并同,所谓笙磬同音也。唐初之四杰,大历之十子亦然。欲于李、杜、韩、白之外求独到,则次山之在天宝,昌谷之在元和,寥寥数子而已。诗文并可独到,则昌黎而外,惟杜牧之一人。
  
  又有似同而实异者:燕、许并名,而燕之诗胜于许;韦、柳并名,而韦之文不如柳;温、李并名,而李之骈体文常胜于温。此又同中之异也。诗与骈体文俱工,则燕公而外,唯王、杨、卢、骆及义山五人。
  
  杜工部、卢玉川诸人,工诗而不工文。皇甫持正、孙可之诸人,工文而不工诗。
  
  元和、长庆以来诗人如白太傅、杜舍人,皆有节槩,非同时辈流所及。其寄情深色亦同。余昨有《题琵琶亭》二绝云:「儿女英雄事总空,当时一样泪珠红。琵琶亭上无声泣,便与唐衢哭不同。」其二云:「江州司马宦中唐,谁似分司御史狂?同是才人感沦落,樊川亦赋杜秋娘。」
  
  武元衡、沈询皆死于非命,未死前一日,皆为五言断句,遂皆作诗谶。询诗云:「莫打南来雁,从他向北飞。打时双打取,莫遣两分离。」果夫妇并命。元衡诗云:「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果日未出而先陨。又何其奇也。较潘岳《寄石崇》诗「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其验尚在数年以后者,不为异矣。
  
  汪文学璨,旌德人,随父贾于泰州,遂寄居焉。虽贾而工诗。其弟秀才瑸,受业于余,璨时以所作托瑸寄质,余心赏之。惜年未三十而卒,临终属其弟乞余为作诗序,余怜而许之。犹忆其《寄妇》诗云:「不知何处秋砧急,错认山妻捣药声。」《春闺》云:「陌上小桃红不了,可能开到壻归时。」盖工于言情者。余序中以唐李观为比,李翱所云:「观之文如此,官止于太子校书,年止于二十九。」今璨功名止于上舍,生年亦止二十九,均可云才人命薄矣。弟瑸亦能诗,其《寒食访余里第》有句云:「寒食连番雨,桃花到处村。」
  
  高侍郎启,以宫词「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二语贾祸,至于杀身。不知迪诗实有所承,语意非创自启也。唐王涯《宫词》三十首之一云:「白雪猧儿拂地行,惯眠红毯不曾惊。深宫更有何人到?只晓金阶吠晚萤。」词意与迪诗略同,但较迪诗稍蕴藉耳。
  
  隋文帝独孤皇后,以高颎呼之为「一妇人」,遂衔恨刺骨。然唐太宗后长孙氏,亦开国皇后也,其病中论太子,即自称「一妇人」。何度量之相越,一至此也?卒之隋一传而亡,唐延祚至四百年,亦未始不由于阃德矣。
  
  古人小葬,必先作买地券,或镌于瓦石,或书作铁券。盖俗例如此。又必高估其值,多至千百万。又必以天地日月为证,殊为可笑。然此风自汉、晋时已有之。明嘉靖中,山阴县民于本县十七都地垦得晋太康五年瓦莂云:「大男杨绍,从土公买冢地一邱,东极阚泽,西极南幐,南极北背,北极于湖。直钱四百万,即日交毕。日月为质,四时为任。太康九年九月廿九日,对共破莂,民有私约如律令。」后阅元遗山《续夷坚志》,载曲阳县燕川青阳坝有人起墓,得铁券刻金字云:「勅葬忠臣王处存,赐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九百九十九文。」事在唐哀宗时。则唐五代时土风尚然。其钱数必如此者,盖不欲满十万,或当时俗例然耳。不知此例自何代始止?然今人于墓前列界石,书四至,尚本于此。余为山阴童钰题《杨绍买地莂歌》,在集中。
  
  今人言一日十二时,若古人止有十时,《左传》昭五年:「卜楚邱,曰:日之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