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生交卷毕始归。六月一日,则试二场。七月一日,则试三场。时总宪冯公光熊,方抚黔中,与余尤相契,每书院扃试日,亦分派文武员弁巡逻,以防传递。余又苦黔中无书,先令人于江浙购买《十四经》、《二十二史》、《资治通鉴》、《通典》、《通考》以及《文选》、《文苑英华》、《玉海》等书,贮书院中,令诸生寻诵博览。试三场日,并明谕诸生曰:「所问策皆在此数部中。诸生能各寻原委,条析以对,即属佳士。不必束书不观也。」后张吉士本枝、胡吏部万青等会试皆以对策获隽,即其效矣。贵州中额祗四十名,甲寅科肆业书院者中至二十四名,乙卯科复中至二十七名,可云多矣。任满日,督抚例以学臣贤否具折入奏,时督臣为大学士福康安,抚臣即总宪,即以此具奏,为学臣课士之效。丙辰召见时,复蒙纯皇帝垂询及之,亦异数也。试后,余辄令院中生徒,录闱艺送署中,为决去取,颇复不爽。乙卯岁,铜仁苗匪滋事,督、抚并在军营代办,监临者为锺祥贺方伯长庚,是科余决院中生徒中式者当有八人,填榜日自第六名起,至四十名止,所拟者仅得五人。方伯好立异同,不待填榜,竟即笑向余曰:「使者此次决科,当有一二名遗漏矣。」余亦笑应之曰:「且待填毕再议。」及书五魁竟,则黄生鹤魁多士,张生本枝第二,胡生万青第四,八人者竟无一不售。方伯忽大惊曰:「何术之神若此?」余曰:「此易晓耳。顺天、江、浙大省,积卷至万余,可中可不中之卷又多,故难预定。若贵州则入试者仅三千人,其科岁试皆在三名以前者,平日能文可知。所惧者八韵诗,五道策,或抬头不谙禁例,及有平仄失粘等病耳。余皆束之于书院中,一月数课,课艺成,皆面指其得失。则以上诸病,渐可以除。闱艺又复过人,宁有不售之理耶?」诸公皆悦服而散。
  
  古诗「青青河畔草」一篇,连用迭字,盖本于《离骚九章》之《悲回风》。
  
  《离骚》以后,学《骚》者宋玉、贾谊、东方朔、严忌、王褒、刘向、王逸等若干人,而皆不及《骚》,以绝调难学也。陶渊明以后,学陶者韦应物、柳宗元以迄苏轼、陈无己等若干人,而皆不及陶,亦以绝调难学也。庾信《哀江南赋》,无意学《骚》,亦无一类《骚》,而转似《骚》。王维、裴迪《辋川》诸作,元结《舂陵》篇及《浯溪》等诗,无意学陶,亦无一类陶,而转似陶。则又当于神明中求之耳。
  
  《说苑》:「鄂君乘青翰之舟,下鄂渚,浮洞庭,榜人拥楫而歌,鄂君举绣被而覆之」云云。此鄂君当亦以封于鄂得名。按《史记楚世家》:「熊渠伐庸扬粤至于鄂,乃立其中子红为鄂王。」《世家》盖据《世本》,是鄂之名已久。即《楚辞》「乘鄂渚而反顾」,亦当在鄂君之前。而地理书乃云鄂渚以鄂君得名,其误已不足辩矣。余戊辰年江行,曾有一绝正之曰:「《楚词》鄂渚由来旧,转说嘉名肇鄂君。一等荒唐不须述,朝为行雨暮行云。」
  
  江夏县有邵陵王庙,祀梁邵陵王纶,香火尚盛。余亦以诗正之云:「一间茅屋荆昭庙,却有层台祀此王。不敢更将碑石读,伤心韦粲死青塘。」
  
  自黄州至汉阳,江岸南北,名山极多。然山名大半起唐宋时,非《禹贡》山川及《汉书地理志》等之旧也。如大别、小别等山,误始于唐李吉甫;内方山、壶头山、乌陵峰等,误始于宋乐史;汉川之赤壁山,误亦始于吉甫;黄冈县之赤壁山,本名赤鼻山,误始于宋苏轼。他若武昌县亦有西塞山,通城县有鸡笼山,皆非旧地。盖辩之不胜辩矣。大别、小别等考,在文集中。江行抵黄州,亦有一绝云:「坡老尚难知赤壁,路人更莫指乌林。惟余鲍照书台在,风月千年是赏心。」盖谓此也。
  
  刘长卿,开、宝进士,《全唐诗》编在李、杜以前,盖计其年代,实与王、孟同时。然诗体格既殊,用意亦迥别。前人以长卿冠「大历十子」,盖以诗境而论,实异于开、宝诸公耳。即如同一谪官也,摩诘则云:「执政方持法,明君无此心。」不特善则归君,亦可云婉而多风矣。若文房之《将赴岭外留题萧寺远公院》则直云:「此去播迁明主意,白云何事欲相留?」殊伤于婞直也。盂浩然之「不才明主弃」,亦同此病,宜其见斥于盛世哉。刘、孟之不及王,亦以此。
  
  有心作衰飒之诗,白香山是也。如「行年三十九,岁暮日斜时。」夫年始三十九,何便至「岁暮日斜」?此有心作衰飒之诗也。若无心作衰飒之诗,则亦非佳兆,如顾况之「老夫年七十,不作多时别」,柳宗元之「从此忧来非一事,岂容华发待流年」等诗是矣。余友黄君仲则,方盛年,忽作一诗云:「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余窃忧之。果及中岁而卒。余六十后,忽以不得已事,重赴汉江,将归,同人饯于黄鹤楼江岸,以为不更能作楚游矣。余故反其意,作《留别》一首云:「未觉山公兴便颓,残年短景苦相催。濒行不与仙人别,此世偏应一再来。」或亦自相慰藉之语耳。
  
  武昌鱼虽多,而味稍薄。即以鲟黄鱼而论,产关以东者为最,次则东南沿海。若武昌所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