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游奚肯泣牛衣?
  祗怜瘦骨支床久,想对残脂览镜稀。
  忽得诗筒狂失喜,珠玑认是手亲挥。
又句“苏蕙回文常触绪,彩鸾写韵不愁贫。”“索和妇能谐竞病,弄娇孙亦识之无。”“老我难辞身集蓼,忆卿如见首飞蓬。”儿女言长,英雄情挚,此乃公之真处。

  兰蓄说
  黄山谷有言:“一干一花者为兰,一干数花者为蕙。”是兰蕙并称而各别也。今一干数花者遍地皆然,一干一花者曾不数数睹,而无不统称之曰兰也。是混蕙而入于兰也,人未尝不为蕙幸矣。及读朱子《离骚辩正》,则曰:“古之香草,必花叶皆香,燥湿不变,故可佩。今之兰蕙,但花香而叶乃无气,质弱易萎,必非古人所指,明甚。古之兰似泽兰,而蕙则今之零陵香。今之似茅而花有二种者,不知何时始误也。”据此,不但混蕙而入于兰,且混非蕙而入于兰矣。辩不胜辩,更何从而正之?虽然,今之兰其香幽以烈,今之蕙其香清以远,吾未见泽兰、零陵之果能胜之也。倘质古香,使让以盛名,亦当没齿无怨。如必以叶乃无气,质弱易萎为诟病,因抑此而与彼,为今之兰蕙计亦无伤也。君不见夫梅亦不入《离骚经》乎?

  红叶诗册
  红叶苏氏,泉同马家巷人,同邑吴菊农鹾尹纳为簉室。居久之,无出。菊农本豪族,婢而妾者八人,红叶位次第七,时自危。及菊农病,益不安,谋所以殉之,遗书与母氏诀。事闻大妇,喻同侍劝,不听,召之晓譬,亦不听。菊农卒,遂仰药其侧,此光绪庚寅十月五日也。其情可悯,其志亦诚烈矣。晋江陈铁香太史(棨仁)挽以诗云:
  吴家之妾苏家女,事主十年迄未子。
  光绪庚寅主病亡,誓甘从死主尸傍。
  一杯阿芙蓉,涕泣辞大妇。
  结束身上衣,随郎泉路走。
  贞烈之气何淋漓,怡然饮鸩如饮怡。
  穗帷同侪五六辈,让汝巾帼成须眉。
  噫嘻!
  青莲乃自泥中出,里党传闻皆叹惜。
  细询籍贯报輶轩,家在厦门年四七。
厦门吕渊甫孝廉澄为之赋《红叶词》云:
  冬日凄凄百卉腓,寒山霜叶转芳菲。
  飘茵落溷不自惜,祗似飞花飞处飞。
  石家七尺珊瑚树,如意敲来朝复暮。
  最怜金谷鸟啼时,竟是玉楼人坠处。
  昔日辞根托远枝,红嫣紫姹斗春思。
  流莺竞绕芳林啭,乳燕争从彩幕窥。
  岂知韶景难长驻,莺燕啁啾残月曙。
  锦丛泪染杜鹃来,香坞魂销蝴蝶去。
  零星数点血痕丹,谁抱冬心耐岁寒。
  潇潇浥露依银井,黯黯随风陨画栏。
  风号露咽乔柯折,一叶琤然声似铁。
  非关砧杵苦相催,不为亭皋怨生别。
  岁暮冰霜感不禁,微闻落叶更伤心。
  古来乐府哀蝉曲,多属离鸾别鹄音。
又创为征诗启。今年二月,余自诏安返棹,以巨册来属加墨。尝赋三言一什,并转属林雪齑景修两茂才同作数诗以归之,而纪其大略于此。

  王紫诠诗
  长洲王紫诠广文,原配杨氏,号梦蘅,娶仅四年,没于沪寓。见紫诠所著《弢园老民自传》。杨氏尝病,紫诠以诗问曰:
  无端薄病便添愁,肮脏情怀不自由。
  帘外有声频侧耳,窗前小坐自梳头。
  即看鬓影萧疏甚,还耐秋风料峭不?
  劝汝装绵须及早,新寒昨夜袭妆楼。

  已是愁中复病中,起还无力卧偏慵。
  怕临镜槛眉痕淡,教下帘钩树影浓。
  薄被初熏时有梦,长宵微卷忽闻钟。
  请看罗袖寒如此,懊恼年来带更松。

  纪金素秋遇林生事
  同郡林生,他日为余述其妾金素秋事甚悉。长昼多暇,追录如左。
  素秋金氏,家西子湖上,少随父寄食闽中。居无何,又迁台岛。时光绪甲午冬,而素秋生十有七年矣。身材修挺,姿质明慧。父钟爱逾恒,苛于择婿,犹待字也。明年乙未,日本侵台患作,一家星散,父母存没,杳无音耗。遂辗转为匪人所掠卖,坠平康籍。当是时,厦门流莺比邻,江西档子班,尤声价自高,独标艳帜。素秋偶其众,而未尝不出其群。苟非其人,辄以闭门羹待之,虽陷以重金不顾也。以是爱之者多,嫉之者尤多,故芳名屡兴而屡蹶。素秋知不可以久留,乃入漳郡。
  郡中林生,为浦邑知名士。髫岁游庠,旋食饩焉。郡人咸以远到目之,生复自许,谓功名身外物,何足欢欣,所不可幸冀者,知心人耳。一日,过素秋院外,闻歌声,有警,迳往访之。一见如旧,叹曰:“此秋水芙菜,天然神韵,岂复尘中物哉?吾老是乡足矣!”嗣后往来颇稔,素秋亦倾心相契,跬步不离。旁人加怂恿焉,欲谋金屋之所。鸨窥其情急,益倚作钱树子,而脱籍之议以梗。适长白景大使,方谋卜妾,以重金得之。却扇夕,素秋泣述生平,且告以与林生有约。景素重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