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萧然有林野之趣。于其居之后,为堂若干楹,前临小池,有亭榭花石;池南有幽径,西出则平畴旷然;堂之西为圃,多竹树花果。又有堂若干楹,吉甫以为娱亲之所,故以南陔名焉。予读诗小雅,至于六月之序,以为自鹿鸣至菁菁者莪二十二诗,盖先王之所以治天下者,尽在于是。「小雅既废,则四夷【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交侵,而中国微矣。」然是诗必以南陔为之本。人无孝友之心,则君臣、兄弟、朋友何由而得其叙?和乐、忠信、廉耻、礼义何由而得其道?法度、蓄积、师众、征伐、功力何由而得其度?福禄何由而绥?阴阳何由而得其理?贤者何由而得其所?万物何由而遂?为国之基何得不坠?恩泽何得不乖?万物何得不失其道理?万国何得不离?诸夏何得不衰?此四夷【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之所以交侵而中国微也。故乡饮酒礼燕礼,皆鼓瑟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然后笙堂下奏南陔、白华、华黍,盖外尽君臣,而内反之父子之际,而王道备矣。汉儒掇拾于秦火之后,亡逸此篇,至今遂以笙奏有声而无辞,而不知古诗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舞、雅、颂之音;若本无其辞,而何以有南陔、白华、华黍之篇名?今世所传新宫、采齐、狸首、骊驹,及三豳、三夏、九夏之类,其辞逸者固多也。束广微补亡之篇,庶亦近之,而用意止于晨羞夕膳之间。求之于诗,卷耳、采苹诸作,虽闲淡而意深远。至如陟岵、蓼莪,有幽遐罔极之思。束氏不能及也。

  吉甫之尊人,与家君同学。既老,又同与社会,在社中,终日忻忻;饮酒,必醉而后去。而平生有孝友之行,吉甫又能承奉之。则凡登其堂者,如闻钟鼓,如聆笙瑟,而可以知南陔之诗不亡矣。予是以推小雅之意义而着之。

  莪江精舍记

  吾乡严氏,居吴淞江大直浦东,世以赀雄。至都事君兄弟,用选秀入成均为弟子,而廉卿尝与余同试春官矣。余弟亨甫,为都事君壻,故余识启贞于垂髫之时。都事君伟仪观,美须髯。而启贞少已丰硕,与客应对揖让,如大人长者。见者往往称之,曰:「生子何必多!如君一子,已可知严氏有后矣。」

  都事君谢世,启贞受堂构之任,愈能大其家;而不幸早夭。其孤润,方在孩稚,母诸孺人,以育以训,至于有成。今去启贞之世,忽踰一纪,且冠受室矣。诸孺人者,宁邑令贞伯女也。其持身有卫共姜之操;其教子有欧阳太夫人之严。润仰承慈颜,是恃是怙,足以自解。而念其先人蚤弃,讽诵蓼莪之诗,日日以泣。游行江上,痛流水之逝而不返也。故以莪江名其精舍。客有怜其志者,求记于余,且请为解之。

  余以人之情皆有所止,至于悲伤之过,人得以解之。孝哉,严子!独为其亲而悲哀,而可以人解之乎?虽然,亦有所正也。「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服以是断者,为送死有已,复生有节也。」故曰:先王制礼,不可过也。余悯严仔日诵蓼莪之诗,将复生无节乎?子其继若祖考之志,思慰母氏之心,求所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者,是乃所以为无穷之情也。

  余昔过严氏,初见都事君,饮酒雍雍,欢燕竟日。再过之,可启贞已为主人。而余友徐直言在其家塾,止余宿,明日别去,即今之所谓精舍者。往年,严子来为其外氏陆冢宰家求祝厘之词,始识之。盖二十年间,而观于严氏三世,有足慨者;又嘉严子之志,而为之记。

  菊窗记

  去安亭二十里所,曰钱门塘,洪氏居之。吴淞江之东为顾浦,折而北,洪氏之居在其西。地平衍无丘陵,而浦之?岸隆起,远望其居,如在山坞中。

  昔仲长统尝论: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舟车足以代步涉之劳,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味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止,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烹羔豚以奉之;踌躇畦苑,游戏平林,永保性命之期,不羡入帝王之门也。大率今洪氏之居,隐然如统乐志论云。而君家多竹木,前临广池,夏日清风,芙蕖交映,其尤胜者。君不取此,顾以菊窗扁其室。盖君尝诵渊明之诗云:「酒能祛百虑,菊能 【能 陶渊明集作「解」。】制颓龄。」又云:「我屋南窗下,今生几丛菊。」

  夫以统之论虽美,使人人必待其如此而后能乐,则其所不乐者犹多也。卒为尚书郎,濡迹于初平、建安之朝,有愧于鸿飞冥冥矣。为昌言何益哉?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笑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可谓无入而不自得也。今君有仲长统之乐,而慕渊明之高致,此予所以不能测其人也。将载酒访君菊窗之下,而请问焉。君名悦,字君学。

  本庵记

  客曹杨君伯厚,名其读书之舍曰本庵,因其友张师周来请为之记。

  余问其所以为名者。盖今少保司马公为曹郎时,生君于邸舍;而先少保公以御史视鹾事于江都,闻得孙而喜,乃曰:「吾居扬州而此子生,因命之曰扬州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