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议论蜂起。先公在南京,虽贵臣权要过者,待之如一。由是造为语言,达于朝廷。时陈丞相升之安抚京东。因令审察是非。陈公阴访之民间,得俚语,谓公为照天蜡烛。远而奏之,上方欲召用,而公丁太夫人忧。

  先公初服除,还朝,惟除本官龙图阁直学士,而无主判。入见日,仁宗恻然,怪公鬓发之白,问公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公求补外,仁宗曰:“此中见人多矣。为小官时,则有肯尽言,名位已高,则多顾藉。如卿且未要去。”明日以责大臣,即以公判流内铨。是时小人忌公且进用,伪为公乞澄汰内臣札子,传布中外。内臣人人切齿,判铨六日,杨永德以差船及引见胡宗尧事中公,出知同州。而外议纷纭,论救者众。上亦开悟。适会刘公沆有札子,乞催宋公祁结绝《唐书》。上曰:“莫不须宋祁否?”刘公曰:“别未有人。”上曰:“欧阳某知同州,臣寮已有文字请留。”刘公曰:“乞自陛下宣谕。”明日朝辞,上殿。上曰:“休去同州,且修《唐书》。”既而曾鲁公自翰林学士换侍读学士、知郑州,刘公奏欧阳某见未有主判处,乞替曾某会判三班院。上曰:“翰林学士有人未?”刘公曰:“见商量。”上曰:“欧阳某不止一好差遣,亦好一翰林学士,便可替曾某。”遂入翰林,为史官,判三班院。上尝面问以唐学士院铃索故事,将议临幸,其于眷待之意甚厚。

  先公在侍从八年,知无不言,屡建议,多见施行。自初还朝,唐公介与诸公方居言职,所言久之未见听纳。公上疏言人君拒谏之失,请采听言者。其后上遂用谏官言,进退宰相。

  时议者方以河患为意,陈恭公在相位,欲塞商胡,开横垄,回大河于故道。先公上疏言其不可。未几,恭公罢去,新宰相复用李仲昌议,欲开六塔,全回河流。公两上疏争之,不听,河才成而决,滨、棣、德、博数千里大被其害。仲昌等议者流窜远方,卒如公议。

  至和二年,先公奉使契丹,契丹使其贵臣陈留郡王宗愿、惕隐大王宗熙、北宰相萧知足、尚父中书令晋王萧孝友来押宴,曰:“此非常例,以卿名重。”宗愿、宗熙,并契丹皇叔;北宰相,蕃官中最高者,尚父中书令晋王,是太皇太后弟。送伴使耶律元宁言:“自来不曾如此一并差近上亲贵大臣押宴。”

  嘉初,狄武襄公为枢密使。。狄自破蛮贼之后,方振威名。而是时仁宗不豫久之,初康复。而狄得士心,京师讹言。先公因水灾言武臣典机密,得士心,而讹言可畏,非国之便,请且出之于外,以保全之。未久,狄终以流言不已,罢知陈州。

  嘉中,复用贾魏公为枢密使。先公言其为人好为阴谋,陷害良士,小人朋附乐为其用,前任相位,累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畏恐,乞早罢还之旧镇。其命遂止。

  先公在翰林,尝草《春帖子词》。一日,仁宗因闲行,举首见御阁帖子,读而爱之,问何人作,左右以公对。即悉取皇后、夫人诸阁中者阅之,见其篇篇有意,叹曰:“举笔不忘规谏,真侍从之臣也!”自是每学士院进入文书,必问何人当直,若公所作,必索文书自览。〈先公每述仁宗恩遇,多言此事,云内官梁实为先公说。《春帖子词》有云“阳进升君子,险消退小人。圣君南面治,布政法新春”,至今士大夫尽能诵之。及温成皇后阁帖子云“圣君念旧怜遗族,常使无权保厥家”。

  仁宗嘉中,先公在翰林,富郑公在中书,胡侍讲在太学,包孝肃公为中丞。士大夫相语曰富公“真宰相”,呼先公字曰“真翰林”,学士胡先生“真先生”,包公“真中丞”,时人谓“四真”。

  嘉二年,先公知贡举。时学者为文以新奇相尚,文体大坏。〈僻涩如“狼子豹孙,林林逐逐”之语,怪诞如“周公图,禹操奋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之说。〉公深革其弊,一时以怪僻知名在高等者,黜落几尽。二苏出于西川,人无知者,一旦拔在高等,榜出,士人纷然,惊怒怨谤。其后,稍稍信服。而五六年间,文格遂变而复古,公之力也。

  先公知开封府,承包孝肃公之后。包公以威严为治,名震京师,而公为治循理,不事风采。或谓公曰:“前政威名震动都下,真得古京兆尹之风采。公未有动人者,奈何?”公曰:“人材性各有短长,岂可舍己所长,勉强其所短,以徇俗求誉?但当尽我所为,不能则止。”既而都下事无不治。

  开封府既多近戚宠贵,干令犯禁,而复求以内降苟免。先公既受命,屡有其事,即上奏论列,乞今后求内降以免罪者更加本罪二等。内臣梁举直私役官兵,付开封府取勘,既而内降放罪,凡三次内降,公终执而不行。

  嘉三年闰十二月,京师大雪,民冻馁而死者十七八。明年上元,有司以常例张灯,先公奏请罢之。

  故事,国史皆在史院;近制,皆进入内。自是每日历成亦入内,而有司惟守空司。先公请录本付外,遂如公言,今史院之有国史。自公请也。

  先公在密院,与今侍中曾鲁公,悉力振举纪纲,革去宿弊,大考天下兵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