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纡,归以捷径耳。
  是行访高江村竹窗故址,舟人莫识。同游者为林迪臣先生,高啸桐,陈吉士父子,郭海容及余也。己亥九日。

洞箫徐五



  徐五,南安人,精武技,能吹铁洞箫,声彻云表。隐于货郎,担上恒悬洞箫,遇山水佳处,则弛担而吹之。同时有李泽者,亦善洞箫,客游山左归,而妻子尽以疫死,李生大悲,扃其户,取竹洞箫吹之,竟日竟夜。洞箫声本凄惋,益以李生之悲,闻者为之雪涕,然无敢叩其扉而止之。时徐五过门外,闻箫声,即谓其邻:“吹者何人?审其声似悲其骨肉,然心已碎且死;即入而夺其萧,则亦死。”邻人曰:“奈何?”徐曰:“吾自以铁洞箫救之。”于是举洞箫而吹,作愉婉和悦声,以杀其悲。可一炊许,室中洞箫无声,众排闼入,则李生坠箫如晕。徐五切脉曰:“无伤,当劈其洞箫,煎而饮之以液。”洞箫既劈,竹中缕缕皆血痕矣,既饮而李生遂苏。
  余按:宋杨元诚《山居新话》中载黄子久与客游孤山,闻湖中笛声。子久曰:“此铁笛声也。”少顷,子久亦以铁笛自吹下山,游湖者吹笛上山,略不相顾,笛声不辍,交臂而去。与此事略同,惟游湖者之悲不如李生,而子久之笛,亦未如徐五之能起死也。

记花坞



  行西溪未半,至吴家湖头,登陆可三里所,入花坞矣。坞以多花名,余来初不见花。一径绝窄,出万竹中,幽邈无穷。崖下多沃壤,尽以莳竹。小溪宛宛如绳,盘出竹外。溪次有微径两三道,咸阴沉上沮白日,细草翠润,香气蓊勃。稍南多杉,霜皮半作深紫之色,杂立竹中,紫翠荡漾,如垂湘帘。路断辄支石梁,潭水出其下,为小石所沮,淙然作声。潭中生石菖蒲,小鱼出没蒲根,涵虚若空游,或联队行,或否。
  藕香桥景愈幽丽。路右趣至潭而毕,过桥乃得路。深绿间出红叶,人声阒然,画眉之声始纵。茅庵十九处,不相袭,各自力构:或砌小石级,状若修蚓入云,莫穷其端;或疏篱当竹,梵唱琅然;或银墙沿竹,墙尽不见门宇,柴关乃背临溪上,步武错迕,窈然而深,廓然而容,皆因竹为曲折也。
  白云堆陡绝,左倚深丛,右临枯潭,樵步出没,瞥如猿揉。小庵当群松而门,庵后四山合沓,时出云气,弥望皆竹。风过籁发,萧然,不类人境。僧言花坞路止此矣。同游者十人,杨宝臣先生年七十,最健,约余为后游。余许以明春来看新竹,因借笔纪之僧壁。己亥九月十日。

足本《迦茵小传》题词并序



  足本《迦茵小传》题词并序
  秋气既肃,林居寡欢,仁和魏生,时时挟书就余谈译。斋舍临小桥,槐榆苍黄,夹以残柳,池草向瘁,鸣螀四彻,寥然不觉其词之悲也。回念身客马江,与王子仁译《茶花女遗事》,时则莲叶被水,画艇接窗,临楮叹喟,犹且弗怿。矧长安逢秋,百状萧瑟,而《迦茵》一传,尤以美人碧血,沁为词华。余虽二十年庵主,几被婆子烧却,而亦不能无感矣。为书既竟,仰见明月,涉笔窗间,却成此解。

  倚风前,一径幽恨,盈盈珠泪成瘿。
  红瘢腥点鸳鸯翅,苔际月明交颈。
  魂半定,倩药雾茶云,融得春痕凝。
  红窗梦醒。
  甚恨海波翻;愁台路近,换却乍来径。
  楼阴里,长分红幽翠屏,消除当日情性。
  篆纹死后依然活,无奈画帘中梗。
  卿试省,碧潭水,阿娘曾蘸桃花影。
  商声又警。

  正芦叶飘萧,秋魂一缕,印上画中镜。

  【说明】

  《迦茵小传》译于1904年(光绪三十年)秋。《买陂塘·足本〈迦茵小传〉题词并序》就写在这个时候。“会得言情头已白,捻髭想见独沉吟。”(夏曾佑《积雨卧病读琴南迦茵小传有感》)此时的林纾已五十三岁了,颇有人生逢秋之感。他逐渐改变“木强多怒”的性格,常被译作中的儿女之情所打动。陈炳堃在《最近三十年中国文学史》中,还称他是一个多情的人。
  《迦茵小传》写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悲剧性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迦茵姑娘,善良美丽,深情高义。在译述中,林纾对他怀着深厚的同情和爱怜之心,并悲从中来,触发了对亡妻的怀念。译本题词上片写迦茵不幸的爱情遭遇,下片悼亡。缠绵徘侧,哀感动人。

  注释:

  婆子:朱普济《五灯会元》卷六“亡名道婆”载:“昔有婆子供养一庵主,经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饭给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么时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女子举似婆。婆曰:‘我二十年只供养得个俗汉!’遂遣出,烧却庵。”
  瘿:与瘖通,说不出话。此三句写迦茵与情郎亨利在衣肆相逢,但不相见的遗恨。为了成全亨利与爱玛的婚姻,迦茵远避巴黎,入衣肆为人作模特儿。一日,忽见亨利来到跟前相衣,几欲向前说话,却为爱伦(按:亨利之妹)所阻,以至昏昏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