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论者,朱致一用纯也。又其左二人为张汉章雯、茅康友蕃,谈禅并坐。又其左前后行者,万季野斯同、徐季重开任。季野遇断崖,迷失路,指问季重所欲之者而后进。荫竹林深处,陈列酒果,盘狼戾,一人斟酒挽臂强饮,一人摇手固辞、酣笑为欢者,陈躬一觉先、叶敷文方蔚也。

  此十人者所遇不同,要皆嵚崎恬荡放废之士。而九来构半茧园,以自著书悦性。峦嶂多植长松,时时邀此数人听松涛其下,飞觞赋诗。松无大夫之爵命,人不宰相于山中,相与忘形共适,不异餐芝洗耳,致足乐也。

  九来恐后者之无传,令汉来冯君作图像之,而属用纯为记,逡巡未逮。后见南昌彭躬庵士望已有《记》,意可不复作。无何而汉章最先没,次康友,次季野,躬一且以病废。昨岁首春,而九来复奄弃矣。俯仰今昔,不胜存亡之感。而风清月白,松声之谡谡如故,其益不能为怀也。叶生汝济复请题,因继躬庵于邑作《后记》。亦见予于九来,既以半茧为西州,足迹不忍辄过,而聊以是为墓剑之挂云尔。

  二万宁波人,康友青浦人,馀皆昆山人;汝济即问业于用纯,九来子也。丁卯四月记。



  题西庄陈先生画梅册

  西庄先生,昔与先节孝素友善,而尤与先舅氏仁节先生数相往来,以居相近也。

  用纯少时,亦于先舅氏斋尝遇先生,布袍皂帽,苍颜修髯。终日凝坐,谈论曾无疾言愠色;即甚喜,亦不至噱。触物感兴,动成诗章,出入陶、白,怡然自得。雅好画梅,求者辄与不吝。又善鼓琴,瓶无储粟,囊无完褐,当其困乏,即一抚弦命操,以谢妻子而已。

  西庄,其别业,在吴淞江西。荒畦数亩中,仅老屋三楹,环以广池,几与世隔。用纯尝一过之,先生已不复居,正不胜“所谓伊人”“在水中央”之慕也。康节诗云:“当中和天,同乐易友,吟自在诗,饮欢喜酒。”先生之酒,多不过东坡三蕉叶,然亦非所不乐,故于康节四者有其三。顾独晚丁世乱,而不得遭中和之天,是则先生之不幸也。

  近叶征君奕苞修辑邑志,用纯令为先生作传,列之《隐逸》。盖先生为邑诸生,早弃去,故于斯世尤不见有去就之节,良可尚已,而不知征君果为立传与否。先生姓陈氏,名兰征,字猗之,号西庄,昆山菉葭镇人。丁卯十月,其孙某请题画梅,因附识之;亦以见吾生犹及睹先生长者之风,盖不胜今昔之感云。




  游西金山小记

  余欲游西金山,朝宗放棹,并邀兰石、绳武、观三、德焕、诚儿偕行。观三、德焕欲访次程、灵昭,余因并过次程许。留饭过,从季子祠步至西金山,朝宗已携酒馔以待。

  其地有石磴参差,延袤不下数百武,俯瞰太湖。使在灵岩、虎阜之间,岂容淹晦于丛蒿荒壤若此也?相与拂苔坐少顷,分席把酒。山衔落日,水泛明霞,渔帆远近,烟岚出没,观湖胜致,不胜赏心。

  已而冥色催归于波际,莺声送客于林端。同游各别,余与兰石诸君仍鼓而返。平湖如掌,繁星满空,醉者高谈,醒者静听,而不觉舟已次岸矣。


  游西洞庭山记

  古今来赏叹西洞庭山者不容口。予在东山五载,相距不半日程,独未褰裳一往。每逢人问:“曾游西山否?”对曰:“未也。”则面若欲然。

  戊辰之岁十月四日癸卯,朝宗席生为予具舟舆、集宾从,先期装。候晨将发而箕毕作,好似故抑游兴之勇,而又不欲于快游之际来败人意也。五更风雨交作,越宿乃放棹。同游者赵子伟、席素民二翁,许既受、吴楚山二君,朝宗及予子导诚,凡七人。而朝宗之伯氏献臣,以适忧采薪不与。

  初次镇下,步上洞山,市民舍,栉比而居。从檐隙林端,瞥见奇峰乱石,蜂攒猬簇,便已诧为异观。及至林屋,有王文恪公“第九洞天”、赵凡夫山人“左神虚幽之天”题于石。洞口可舒顶,踵不数武,便须俯身帖地而入。予怅不能,与子伟、素民登其巅;既受、朝宗、导诚则挈二三从者,短衣蒯屦,秉烛求道,达“隔凡”,意甚勇之。予方披冒枳棘,从石丛中奋步。楚山亦自后至,携予手行。其石千形万状,莫可拟肖。子伟指示其尤胜者为曲岩,欹整参错,俯仰迭承,削立千寻,横穿百道。范文穆公记其来游月日,想见为昔贤赏心处。

  复别从石丛中步下,有题为“伏象岩”者,书法遒健,惜忘其名。闻昔有杜氏构园于此,二石绝似大象,此当是也。复有大字刻石曰“玩花台”,想亦其园中物。及既下,则见游于洞者。中皆泥淖,少入胸背,并已沾,且便眩瞀,遂出。从人或扑取洞中蝙蝠,此时所入较深。王凤洲司马谓林屋不能强入轻趋,少年亦罕至隔凡。其信然已!

  后予以问东山故人金君平仲,平仲故尝抵隔凡者。其言曰:“由洞口石屋深二十尺许,为穴;由穴口再伛偻行,再得石屋,初约行四五丈,继减十之五,屋视洞口差小。悬石乳,扣之声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