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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

  毋恃势力,而凌逼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牲禽。

  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

  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倚。

  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再想。

  施惠无念,受恩莫忘。

  凡事当留馀地,得意不宜再往。

  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馀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馀,自得至乐。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答李映碧书

  前者两承惠书,恳恳款款,情溢乎词。自揣薄劣,何足当大君子一顾盼?而顾如此眷注,盖有吾党所谓性命之交、金石之谊未之及此者,而以当世大君子加于微末下士,所以皇恐愧汗而不敢当也。

  时用纯方罹大故,不敢以不祥姓名溷干左右;且闻古者有唯而不对之礼,故俱未拜书以报。而今者老先生不弃其无状,猥荷惠吊锡之厚仪,固泉壤之荣光,而不肖用纯则哀痛而无极也。

  用纯恶德过于山积,不复可以为人。老先生犹以礼待之,加之以慰谕,不唯欲齿于人,数又教以古孝子之道。间尝谓古孝子之于其亲,所以尽子道者,类皆有盛德大业,显亲扬名,不惟是致哀之礼,故切切焉伤生灭性之为虑。若用纯者,即死不足以赎其不孝,而又安能如老先生之所谕?所以俯而自惟,不禁感愧而继之以哀也。

  谨北望叩谢,冥资谨领,厚奠奉返。令似大兄惠仪亦附上。铭勒至意,已入五内,望垂谅察。




  祭舅氏仁节陶先生

  维年月日,用纯谨以清酌之奠,敬祭于舅氏仁节陶先生之灵。曰:

  先生以俯读仰思之精勤,吟风弄月之襟宇,嗣绝学于往哲。既而运会百六,伤心仇耻,从容委命,成仁取义,道至明也,节至烈也!岂非其人虽往,而有不与俱往者光于日月、伟于河岳哉。后死之人,则又安所咨嗟、悲惋于先生之殁也?而晦明寒暑之日,用纯敛膝顾影,辄不禁泪交颐下。痛先生之弃我,历十馀年而未之有已者。所与人同其情,则哲人之既萎;所不与人同其情,则知我之不再觏耳。

  忆昔先生之爱用纯也,独冠诸甥。虽范豫章之许王悦、韩柱国之称卫公,亦何以过哉。见用纯龆龀时,不俟长者督过,能自读书,则先生喜;及长学为文,颇能纵横肆志,则又喜;乃至尺素相遗、偶然笔墨所及,自谓心手俱拙,而先生率勤勤叹赏,又喜过当。于是引置甥馆,以女妻焉。

  当是时,用纯岂敢自谓先生之许我者以业成而行立也?不过头角颇异、孺子可教,乃稍借以品题耳。然而睹年华之鼎盛,幸际会之方休,以先君子为父,而又以先生为舅氏,且为外舅,入奉趋庭之训,出请操杖之益,苟非庸罔自弃,将来必不过为人下。若夫探微言而析奥义,不争旦暮间也。

  岂知天地崩摧,域中波沸,鱼羊食人之岁,孤城掘鼠之秋,吾父既以横尸报国,为汨罗之继,不一日而先生又效王以毕命。生我成吾,同时徂谢,伤心到此,尚可言哉!语曰“士为知己者死”,况当用纯家国祸酷?假令当日大义勇决,奋不惜身,从吾父于澄渊,则亦从先生于地下,岂非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邪?而志不出此,身世一乖,岁月易逝。想先生之仪观,竟复何言;抚先生之遗文,惟有永叹而已。

  然自十馀年来,凡天下事物之故,贫穷、险难、拂乱、悲愤、震、可喜、可慕之遭,盖不知其计数。磨而后明,淆而后洁,意乃有以自信,虽百折而不回,窃谓差有当于先生之所期,而独悲夫不之见也;其得见用纯之今日者,又未必尽谓其然也。夫安得起先生于九原而问之,使先生而以为是,则虽一国非之而不沮,举世间之而不顾,益将坚所学焉,岂不快于心哉;使先生而未以为是,则所以教诲之、调护之者,必有进于今所成就,而岂徒令为廓落无当而已也。

  故于先生之归幽壤,不觉哭之恸而告以文:先生其喜吾也邪?其不复喜吾也邪?



  题李忠毅公《狱中教子书》

  庚子孟夏,重其袁子以李忠毅公遗墨示某。某受而读之,不禁然有痛于中也。

  盖先君子之训用纯兄弟者曰:“天地之广大,性命之精微,其理无过于孝。”而弘光乙酉遂奉身以殉国。忠毅公死于熹庙逆阉之祸,忠直大节,照耀今古。其贻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