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变,夫孰从聆音而知其故也?汪琬曰:“二南,正风也,然而有《野有死麇》,可不谓之变乎?十三国,变风也,然而《柏舟》之为妇,《淇澳》、《缁衣》之为君,《七月》之陈王业之艰难,可不谓之正乎?《鹿鸣》以下二十二篇,《文王》以下十八篇,皆正雅,然而《常棣》之吊管、蔡,虽谓之变可也。《六月》以下五十八篇,《民劳》以下十三篇,皆变雅,然而《六月》、《车攻》、《崧高》、《烝民》、《常武》诸篇,皆以美宣王之中兴,夫既从而美之,则异于《圻父》、《白驹》之属审矣,虽谓之正亦可也。”余心韪其说而推言之:夫黄帝使素女鼓瑟,帝悲不止,乃破其五十弦而为二十五弦;师旷知南风之不竞;螳螂捕蝉,琴有杀声;山崩钟应;路逢牛铎,识其声为黄钟——凡此皆有声无文,可以占吉凶兴亡之理。天下不乏知音之人,必能辨之,则风、雅之变在音而不在诗。今必断其卷轴,以十三国为变风,以《六月》以下、以《民劳》以下为变雅,而于其中称美之同亦文致其为讥刺,则说《诗》者之过也。至变风之有《豳风》,断不能解以为刺,则云“乱极思治,而以《豳风》终焉。”虽或一道,其说亦牵强矣。古人聆音皆见于几先,不知音而据词以定正变,如后世以唐玄宗“鸾舆出狩”之诗占其所以中兴,以南唐后主“春花秋月”之词为“亡国之音哀以思”,皆事后之论,强作解事,不足据也。
后妃
《关雎》,《序》:“后妃之德。”后,君也。妃,夫人也。盖言君与夫人之德也。东汉孝明帝《纪》云:“应门失守,《关雎》刺世。”因举古之贤臣与贤夫人,周人所称,则其为文王太姒可知也。先儒或以为太姒欲得贤辅,或以为宫中之人美太姒而作。要之,“后夫人之行不侔于天地,则无以奉神灵之统而理万物之宜。”则以“寤寐”“辗转”为太姒思得荇菜以供宗庙之祭,未为不得诗人之意也。
钟鼓亦房中之乐
《北史》:“隋文帝谓群臣曰:自古天子有女乐乎?杨素以下遂言无,房晖远曰:臣闻窈窕淑女,钟鼓乐之,此即王者房中之乐,不得言无。南唐后主立小周后,廷臣疑房中之乐无钟,亦举《关雎》为证。
卷耳
杨慎曰:“予尝爱《荀子》解《卷耳》云:卷耳,易得也;顷筐,易盈也。而不可以贰周行。深得诗人之心矣。《小序》以为‘求贤审官’,似戾于荀旨。朱子直以为‘文王朝会征伐而太姒思之’,是也。但‘陟彼崔嵬’下三章,以为托言,亦有病。妇人思夫而陟冈、饮酒、携仆、望砠,虽曰言之,亦伤于大义矣。原诗人之旨,以太姒思文王之行役而云也。陟冈者,文王陟之也;马玄黄者,文王之马也;仆痡者,文王之仆也;金罍兕觥者,冀文王酌以消忧也。盖身在闺门而思在道途,若后世诗词所谓‘计程今日到梁州’、‘计程应说到常山’之意耳。曾与何仲默说及此,仲默大称赏,以为千古之奇;又语予曰:“宋人尚不能解唐诗,以之解《诗》,真是枉事,不若直从毛、郑可也。’”
画工图雷
王仲任曰:“图画之工,图雷之状,累累如连鼓;又图一人,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于引连鼓,右手推椎,如击之状。”予阅《五经》之图,其图罍正如此。尝谓此异状莫觌,古人不应鄙俚乃尔。后见《博古图》,始知所谓雷者,盖镂为迴文,以其似“霌”字而名也。霌,古雷字,《论衡》又引《礼》曰:“刻尊为雷形,一出一入,一屈一伸,为相较轸则鸣。”出入屈伸,正似今之迴文,与《博古图》合。竖儒目不见古器,误人多矣。
桃夭
冯复京曰:“朱《传》宗郑《义》,以《桃夭》为婚姻之候。今俗多用其说。不知毛、郑二义,合之则两得,离之则两偏也。为毛说者,以秋冬为期,《孔子家语》云:‘霜降而妇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农桑起,婚始杀于此。’又曰:‘冬合男女,秋班时位。’孙卿、韩婴皆曰:‘霜降逆女,冰泮杀止。’董仲舒曰:‘圣人以男女阴阳,其道同类。天道向秋冬而阴气结,向春夏而阴气去。故霜降而逆女,冰泮而杀止,与阴俱近而阳远也。’为郑说者,以二月为期,《夏小正》曰:二月,‘绥多士女。’绥,安也,冠子娶妇之时也。《月令》:仲春‘祠于高禖。’盖玄鸟生乳之月,以为嫁娶之候,天子重之而祀焉。《白虎通》曰:‘嫁娶以春,何也?春,天地始通,阴阳交接之时也。’凡此诸书,皆二家证据,未易评定得失。然郑本据《媒氏》之文,愚请即以《周礼》正之。《周礼·媒氏》云:‘仲春令会男女,奔者不禁,会女之无夫家者。’盖时至仲春,则农桑巳兴,婚姻过晚,故不禁奔者。或无夫家,则汲汲然伺而会之,若正为婚姻之时而复不禁奔,则男女必多野合者矣,岂礼也哉!据荀卿云‘霜降逆女,冰泮杀止’,意谓九月至二月皆可婚也,此近得其实矣。或曰:然则《朱传》以此《桃夭》及‘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为婚候,又何耶?予按《孔晁》曰:‘女心伤悲,谓蚕事始起,感事而出;熠燿其羽,喻嫁娶盛饰;此篇《桃夭》,以喻女之少壮。’各自有说。且仲春亦可婚,何害其为感时咏事哉。”
汉神
《韩诗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