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复小集 春卿遗稿 存雅堂遗稿
孙明复小集一巻,宋孙复撰。复有春秋尊王发微,已着録。案文献通考载孙复睢阳子集十巻,宋史艺文志亦同。此本出自泰安赵国麟家,仅文十九篇,诗三首。苏辙欧阳修墓碑载,修谓于文得尹师鲁、孙明复而意犹不足。葢宋初承五代之獘,文体卑靡,穆修柳开始追古格,复与尹洙继之,风气初开,菁华未盛,故修之言云尔。然复之文根柢经术,谨严峭洁,卓然为儒者之言,与欧苏曾王,千变万化务极文章之能事者,又别为一格。修所言似未可槩执也。至于论扬雄过为溢美,谓其太元之作非以凖易,乃以嫉莽,则白圭之玷亦不必为复讳矣。

孙明复小集宋孙复撰

尧权议
尧以上圣之资居天子之位可生也可杀也可兴也可废也彼八凯八元者天下共知其善也尧岂反不知之哉知之反不能举耶彼三苖四凶者天下共知其恶也尧岂反不知之哉知之反不能去耶若知其善而不能举知其恶而不能去则知尧亦非圣人矣书何以谓之聪明文思光宅天下者乎噫彼八凯八元者尧非不能举也能举而不举也三苖四凶者尧非不能去也能去而不去也能举而不举能去而不去者权也尧以天下至广神器至重朱既不肖弗堪厥嗣故命于舜舜起于微陋虽曰睿圣然世徳弗耀四岳十二牧未尽服其徳九州岛四海未尽蒙其泽不可遽授之以大位也若遽授之则四岳十二牧其尽臣之乎九州岛四海其尽戴之乎不臣不戴则争且叛矣尧惧其如是也非权何以授之于是潜神隐耀厥用弗彰以观于舜故八凯八元虽积其善而不举也三苖四凶虽积其恶而不去也尧若尽举八凯八元尽去三苖四凶则舜有何功于天下也是故尧不举而俾舜举之尧不去而俾舜去之俟其功着于天下四岳十二牧莫不共臣之九州岛四海莫不共戴之然后授之大位絶其争且叛也非尧谁能与于此故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盖言尧以权授舜其道宏大髙逺之若是而人莫有能见其迹者而先儒称尧不能举不能去妄哉
舜制议
舜既受命庸十二相放四凶也以帝天下之制犹有未至者焉乃穷神极虑以増以益夫所谓帝天下之制者君君臣臣上下贵贱之序久久不相渎者是也厥初生民冥焉而无知浩焉而无防薿薿羣羣孰君孰师与鸟兽无别黄帝观乾坤创法度衣之裳之以辨君臣以正上下以明贵贱由是帝天下之制从而着焉黄帝创之于前帝尧奉之于后然二帝之间厥制未尽黄帝取乾坤分上下为一人之服以至于尧无所増益逮乎虞舜再觐厥象以尽其神谓五等之制不可不正也于是分其命数异其等威殊其采章以登以降自公而下杀之以两然后一人之服五等之制焕然而备俾臣无以僭其君下无以陵其上贱无以加其贵僭陵簒夺之祸不作虽四海之广亿兆之众上穆下熙可髙拱而治故易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皋陶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是也若五等之制非由虞帝而备则易何以兼言夫舜皋陶谟何系之于虞书耶或曰舜以三十登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且舜自歴试与居摄三十年在天子之位又五十年其八十年间作事垂法为万世利者多矣今子称舜止以因一人之服増五等之制者何愿闻其说曰善乎子之问也吾之所言圣人之极致也夫干者君之道坤者臣之道衣上而裳下者乾坤之象也衣可加之乎裳示君之可加于臣也裳之不可加于衣示臣之不可加于君也圣人南向而治天下久久不相渎者始诸此也故舜増五等之制自上而下俾贵贱之序益明天子之位益尊此舜所以杜万世僭陵簒夺无穷之祸也虽后世有作千制万度无以踰于此矣故曰吾之所言者圣人之极致也
文王论
春秋左氏传呉公子季札来聘请观于周乐见舞象箾南钥者曰美哉犹有憾说者曰憾恨也文王恨不及巳致太平意以为文王不能夷商纣于当时取天下于巳手有遗憾焉愚甚惑焉窃谓季子之是言也非知乐者也厚诬于圣人矣若果如是季子之言也则是文王怀二心以事上匿怨以伺其间包藏祸心乃乱臣贼子矣何者文王受封商室列为诸侯纣虽无道君也安得为人之臣而有无君之心哉矧以文王为西伯位于诸侯之上赐之弓矢鈇钺使得征伐纣之有徳于文王也厚矣文王宜乎竭力尽能夙夜匪懈以事于纣也又岂可背惠忘施以怨报徳将成干纪乱常之事哉噫事必不然章章矣观乎纣既失徳毒流四海诸侯咸叛而文王事之独无二心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巳矣又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徳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有庇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谓欤若文王犹有憾也则夫子何以谓之至徳与仁厚者乎或曰史记齐世家叙太公之迹其后亦言西伯昌之脱羑里与吕尚阴谋修徳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竒计若文王果无憾也则何得与太公阴谋修徳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竒计之如是哉由是观之季子之言又何诬也曰此盖秦火之后简编错乱司马子长修史记叙太公之迹也不能实録善事乃散取杂乱不经之说以广其异闻尔斯固不足疑于圣人也呜呼古称季札贤明博达观乐即能知兴衰而于此也何蒙暗顿惑之若是耶逮乎杜预服虔之徒复无卓识絶见以发明之斯又乖谬之甚者也
辨四皓
四先生儒也哀周之亡疾秦之乱脱身乎虐熖沈冥乎商山非欲洁其身而乱大伦者也盖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者也曷以知其然哉夫传嗣立嫡周道也为国之大者莫大于传嗣传嗣之大莫大于立嫡不可不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