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为太中大夫,后拜梁王傅。顾绾乃以功次为中郎将,至景帝立,始为王傅,继以吴楚军功封侯,遂迁丞相。则当孝文时,绾固未贵也。又谊早死而绾后达,尤复不伦。诗人虽欲傅会遣词,乃不知其舛有如此者。
董仲舒为汉儒宗,断稿一出,弟子以为大愚。刘更生通达古今,着《洪范传》,其子从而攻之,若仇敌然。夫儒者之学,本所以明仁义,修教化。考论六艺,不失大中而已。不专己守独,私有圣贤之说而自用之也。况乎穿凿附益,流为巫瞽。虽其门人子弟不得无罪,而师父之间,实有以招之焉。然则逢门杀羿,诗礼发冢,信不诬矣。
李汉《昌黎集》,自云收拾遗文,无所坠失。今世传者,稍稍各以其私录附益《外集》。初尚四篇,《通解》、《崔虞部书》、《明水赋》、《河南同官记》,东平吕夏卿所列者是也。它如《祭汴州董相文》、《与刘秀才书》、《李渤书》,是又旁出于《正集》,见于柳宗元书,载于唐史,其传也犹信。至如《雷塘祷雨文》,乃在子厚《正集》中,则非退之所作甚明。《直谏表》、《论顾威状》、《范蠡招种议》,浅露鄙俚,吾益羞之。余文有伪有真,阙所疑而不敢辨。夫孟轲荀杨而下得其传者,惟韩愈氏。不幸浮屠之说胜,使愈之道卒踬昧而不行,遗札无几。又欲乘其罅而厚诬之,岂不重可悲欤?吾惧其终而不能自明也,于是乎书。
《诗烝民》美樊侯之德。首言「柔嘉」,惧其不节之以礼也,则曰「维则」。言「令仪令色」,惧其不推之以诚也,则曰「小心翼翼」。言「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四方明若否,而惧其道不足以自济也,故乃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自身」。又惧其流也,则又继之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夫言岂一端而已。后世之士,不务明《大雅》之旨,遂拾单词以为口实。见有忠而被诛,信而获罪者,相与从而尤之曰:「非明哲也。」方朔之湛浮,胡广之中庸,味道之模棱,余庆之长者,视人泰然有自得色,盖皆出于此矣。夫所谓「明哲」,岂方朔、胡广之谓乎?所谓「保身」,岂味道、余庆之谓乎?使樊侯不能不吐刚而畏强御,幸而不死,是特一持禄懦夫耳。顾安足以语道理哉?仲尼有言:「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扬子云亦曰:「庸行翳路,冲冲而活,君子不贵也。」
雷声之隐然,地震之砉然,虽贲育之勇无所谓力。良平之谋,未知其自处,何者?发于不意故也。故君子不可不养静以俟动。
《羔裘》之大夫,以其君不用道也,故去之。《遵大路》之君子,以其君失道也,故去之。至于《南山》,则大夫遇其君之恶者也。夫遇恶而后去,其辨之盖不早矣。故序《诗》者异之于郑桧。君子之任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我知之矣」。又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若夫贤者,则未足以及此矣。《诗》于君子,常以出处去就为言,至于贤者,然后有困穷放逐不能餐饱之词。孟子所谓「所就三、所去三」者也。大哉君子,非以道事君者,乌可以语是哉?
《戴驰》之诗曰:「女子善怀,亦各有行。」夫人未尝无怀也,而有所谓善怀者。「嗟我怀人」,求贤也。「每怀靡及」,敬事也。与夫《召南》之「有女怀春」,卫诗之「我之怀矣」,固有间矣,是所谓「亦各有行」也。
晋献之听谗,特好之而已,未必信之也。故《采苓》刺之,其诗曰:「人之为言,胡得焉?」是尚庶几其改也。陈之宣公,则既多信之矣。君子不独刺之,而又忧之。其诗曰:「心焉忉忉,心焉惕惕。」初曰「忉忉」,终曰「惕惕」者,由忧而至于惧也。若夫东周之王,其于谗也又甚焉。《采葛》之诗曰:「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则是岂独「忉忉」「惕惕」云哉?故序《诗》者以为惧谗之诗,盖以忧为不足道也。至于幽王之时,则谗之祸成矣。君子得罪,而盗言孔甘,荡然莫可救止也。《巧言》曰:「无罪无辜,乱如此膴。」匪其止于「维王之卬」,则所谓忧与惧者固无及矣,徒亦自哀其不幸而已,故曰伤谗焉。
孟子有言:「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且谓「以齐而王,犹反手也」。当是时,不独庸人愚士私怪其说,虽其高弟弟子公孙丑之徒,盖亦疑以为不然。吾读《褰裳》之诗,见郑人厌苦于兵革,而思获赴愬于他邦者,何其切也。其言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呜呼,其势岂不急而其情岂不可悲哉?譬夫溺于水而陷于火者,方其四顾号呼愿济须臾之命。狂奔疾走,沉没溃烂。当此之际,有一人焉,能援手而出之,解其涂炭之苦,而措于安平之地。则其人之感恩戴德宜如何哉?齐桓公攘狄而之卫,卫人人思之愈久而不忘。《木瓜》之诗是也。彼一伯者假仁义而 【楼】 【搂】 诸侯,尚能如此。况乎以王者之仁政,而抚乱世之遗黎乎?夫惟孟子能知之,故曰「惟此时为然」。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过之大者也。「庭燎之光,鸾声将将」过之小者也。宣王之过,过于勤而已。若夫齐君,则号令固亦不时矣。故《庭燎》之诗,止于箴之。而《东方》之无节,则在所刺也。
天下之治乱,在夫人材之盛衰;国家之废兴,系于贤者之出处。方厉王之际,人才微矣。掊克在位,而匪用其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