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可知此嗜欲中之最浊最俗者也。赌博之人必专心为利,可知亦嗜欲中之最浊俗者也。若游狭斜,则必多为交游起见、为消遣起见,而其嗜欲亦必因爱好美色而起,在嗜好中不能不谓为近清近雅。卽因好淫而起,亦较吸鸦片与赌博之嗜好稍雅稍清矣。与其恋一竹筒,何如恋一女色?与其取人之金钱与己,何如以己之金钱与人?此人类人品所分,关系至巨,不可不留意也。孟献子言:与其有聚敛之臣,毋宁有盗臣。先君亦尝言:与其有刻薄成家之子,毋宁有败子。正与献子同意。杭州吴子珍尝讥其同邑名臣谥文端者,曰:『端于声色而不端于货利。』老辈微言,可窥见一斑矣。余所遭之时,与先君不同。吸鸦片者久已失败,不足置论。惟赌博、狭邪之风则更甚于前。而赌博之事,虽清流志士亦喜为之,则余未免齿冷。因以己见,发抒一论云:『与其赌博毋宁狭邪,与其狭邪毋宁看戏。盖看戏之嗜好,必在声色,不在货利可知。卽好声色,亦非好淫可知。且尚有忠孝节义之观感其中。且亦以己之金钱与人而所费不多。不伤廉又不伤惠,好色而不淫,用财而不吝亦不费,在诸欲中可谓甚清、甚雅,无害于人品者矣。』

贾郎璧云,今世之秦宫子都也。余以壬子夏由沪入都,其时贾郎已应汉口大舞台之聘,在汉演剧,余但闻其名,未见其人。一日余友瘿公以《寄贾郎诗》及贾郎所画扇见示,并详述贾郎生平,余始悉贾郎之为人不但色艺冠时,书画佳妙,而其内行敦笃,好与文士交游,有足多者。瘿公属余为贾郎赋诗,且以贾郎已在沪,余亦将返沪,作书为余介绍。八月后,余出京,在海舟中成《贾郎曲》一篇。抵沪以诗质樊山,乃同往大舞台观贾郎演剧。其所演为《海潮珠》,卽崔杼弑齐庄故事,贾郎扮棠姜,明眸巧笑,光艶动人,余与樊山皆叹赏不置,以为名下果无虚士。樊山闻贾郎在都时有拒絶某亲贵一事,尤为伶界中所罕觏,足以愧前清末年一般寡廉鲜耻之士大夫,遂作《碧云辞》一首以赠之。盖有某亲贵强拉贾郎同作狭斜游,贾郎以将往演剧,拂衣固辞。某亲贵深衔之,贾郎亦不顾也。樊山与余观剧后,同饮酒家,折柬招贾郎来。樊山戏曰:『子愿为崔子耶,抑愿为齐庄耶?』贾郎睨余微笑,此为予与贾郎第一次之记念。贾郎未剪辫时,予亦尚未剪辫。有人问贾郎何以不剪辫?贾郎曰:『候易先生剪后,我始剪耳。』此为予与贾郎第二次之记念。此两次记念皆印入脑筋甚深。癸丑春,予再入都,始剪辫,闻贾郎尚未翦,予颇愧之,旋闻贾郎亦已翦矣。

《哭庵赏菊诗附録》终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菊部丛谭》

(近人)罗瘿公 撰



●目录
题词
鞠部丛谭


●题词

瘿公书法迈羣伦,诗笔尤能见性真。
余事丛谈谈菊部,好凭游戏寄酸辛。
次溪嗜古善搜罗,史事填胸寓啸歌。
镵凿不愁鬼夜哭,诗人忠厚古情多。

藏斋居士


●鞠部丛谭

顺德罗瘿庵譔 东莞张江裁次溪辑

从前堂会,外串普通名角皆系银二两,较优者为四两,其十两者则大名鼎鼎之名角也。梅巧玲一生未尝出十两以外。以十三旦田桂凤之震耀九城,亦不过十两也。王瑶卿极盛时,间有给二十两者。当庚子后,壬寅、癸卯之间,外串谭鑫培为五十两,已开前此未有之奇。记癸卯年,广东会馆堂会,外串老谭《空城计》、《武家坡》两出,共给银五十两。则以魏耀亭代约,所给较廉。王瑶卿之《武家坡》,亦给银十两而已。老谭之由五十两骤进而为一百两,则那琴轩相国所代为抬高者也。袁项城之在枢府,五十正寿,在锡拉胡同本宅演剧。余时在座。项城方在礼堂一人独坐。那相在第三排席上,见老谭将出台,那相乃离席,拉项城至三排同座。及老谭出时,那相站起对老谭一拱手。项城见那相如此,亦为之改容。座客均为诧异。次日,都中士夫相见,无不道老谭矣。其时亦不过每堂会一百两而已。入民国后,骤增至三百圆,更涨至五百圆。其有交情者,或减至四百圆或三百五十圆。而梁任公太翁作寿,老谭演《一捧雪》,仅送二百五十圆而已。

民国三年,老谭以入公府演剧不力,为庶务司郭某所怒,禁其登台。于是叶玉甫太翁作寿,老谭亦不敢应演。其后,老谭托人缓颊,愿以时效力,不敢领赏。郭某乃定为每出给银四十圆。其时梅兰芳仅定给十圆,朱幼芬六圆而已。

民国元、二年间,梅兰芳初露头角。其时朱幼芬每日出演,交游甚广,捧之者众。评剧捧角之风已渐开矣!于是朱、梅两派,互相攻击。兰芳名日益显,及赴上海归来,名乃成立矣。

王瑶卿盛时,老谭每与青衫配演,必瑶卿也。瑶卿之前则为孙怡云。及瑶卿日起,怡云已渐衰矣。老谭亦间受瑶卿所窘。兰芳初年,力摹瑶卿,及声誉渐起,而瑶卿大受其影响,以渐而愈衰。当与老谭同在中和园时,人常问『听瑶卿戏否』?不尽提老谭也。今则憔悴可怜,声名且出后辈尚小云、程艶云之下,亦可叹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