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何有公私之别?太宗宋之贤君,亦复如此,他如汉灵帝之西园,唐德宗之琼林、大盈库,不必深责也。宋自乾德、开宝以来,有司计度之所缺者,必藉其数以贷于内藏,俟课赋有余则偿之。凡有司用度,乃国家经费,何以贷为?缺而许贷,贷而复偿,是犹为商贾者自与其家较量出入。及内藏既盈,乃以牙签别名其物,参验帐籍。晚年出签示真宗曰:‘善保此足矣。’贻谋如此,何足为训?《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太宗首开私财之端,及其后世,困于兵革,三司财帛耗竭,而内藏积而不发,间有发缗钱数十万以佐军资,便以为能行其所难。皆由太宗不能善始故也。”
  洪武二十四年二月丙寅,太祖阅《汉书》赐民爵之令,谓侍臣曰:“汉高帝立社稷,施恩惠,赐民之爵,子孙相承以为法。或遇有事,辄赐民爵至二级者,又听民转移与子,甚无谓也。夫爵所以命有德。《礼》曰:‘以贤制爵。’爵岂可滥及乎?且天下之人,无贤不肖,概赐以爵,则贤人君子何以为劝?高帝贻谋若此,诚未尽善。”
  八月乙卯,太祖与侍臣论汉高帝听张良之言,即销六国印,太祖曰:“高祖闻一善言即能感悟如此者,安得不兴?后之为君者少有及之。”侍臣曰:“汉高以后,若唐太宗亦能从善,故其为治亦有可称。”太祖曰:“凡人有善,不可自矜,自矜则善日削;有不善不可自恕,自恕则恶日滋。太宗常有自矜自恕之心,此则不如汉高也。”
  洪武二十七年六月癸酉,太祖燕闲与侍臣论古。太祖曰:“昔楚庄王谋事而当,群臣莫能逮,朝而有忧色。魏武侯谋事而当,群里莫能逮,朝而有喜色。夫一喜一忧,得失判焉。以此见武侯之不如楚庄也。夫喜者矜其所长,忧者忧其不足。矜其所长则志满,志满则骄,骄则淫佚,败日至矣;忧其不足者则志下,志下必能虚心以受人,则人孰不乐告以善道?故庄王卒伯诸侯以兴楚国,武侯侵暴邻国而魏业日衰。以此观之,人君当逊志以纳善,人臣当直道以事君。君臣之间各尽其道,则天下之事无不济矣。”
  洪武二十八年六月辛卯,太祖谓侍臣曰:“论礼乐者必原于德,此至论也。盖德盛者礼乐明备,否德则礼乐不兴。三代之德盛,故礼乐达于天下,后世德不如古,礼乐有其名而无其实。王通云:‘如有王者出,三十年而后礼乐可称。’此本孔子必世而后仁之说。朕居位已三十年矣,礼乐之文粗备,而政治不能如古,揆德凉薄。”侍臣对曰:“陛下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天下翕然同风,咸蒙至化。所谓十年平之,十年当之,十年和之,真有其效矣。而圣德谦冲,不有其有,此其跨越于前代也。”
  洪武二十九年丙寅,太祖观《唐书》,至宦者鱼朝恩恃功玩忽无所惮,谓诗臣曰:“当时坐不当使此曹掌兵政,故肆恣暴横。然其时李辅国、程元振及朝恩数辈势皆极盛,代宗一旦去之,如孤雏腐鼠。大抵小人窃柄,人主苟能决意去之,亦有何难?但在断不断尔。”又曰:“汉末之时,宦官虽号骄纵,尚无兵权,故凡所为,不过假人主之名以浊乱四海。至唐世以兵柄授之,驯至权势之盛,劫胁天子,废兴在其掌握。大抵此曹只充使令,岂可使之当要路,执政操权,擅作威福?朕深鉴前辙,自左右服役之外,重者不过俾传命四方而已。彼既无威福可以动人,岂能为患?但遇有罪,必罚无赦,彼自不敢骄纵也。”
  仁政
  甲辰八月,是月,平章常遇春兵至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太祖令平章彭时中以兵会遇春等共击之。又命中书右司郎中汪广洋往参谋遇春军事,谕广洋曰:“汝至赣,如城未下,可与遇春等言,熊天瑞困处孤城,犹笼禽阱兽,岂能逃逸?但恐破城之日杀伤过多,要当以保全生民为心,一则可为国家用,一则可为未附者劝。且如汉邓禹不妄诛杀,得享高爵,子孙昌盛,此可为法。向者鄱阳湖之战,陈友谅既败,生降其兵,至今为我用。纵有逃归者,亦我之民。我前克湖广,禁军士毋入城,故能全一郡之民。苟得郡无民,何益?”广洋至赣,见遇春等,传太祖命。时天瑞拒守益坚,遇春乃浚濠立栅以困之。
  正月己巳,太祖闻遇春克赣不杀,喜甚,遣使褒之曰:“予闻仁者之师无敌,非仁者之将不能行也。今将军破敌不杀,是天赐将军隆我国家,千载相遇,非偶然也。捷书至,予甚为将军喜。虽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之?将军能广宣威德,保全生灵,予深有赖焉。”
  丙午五月壬午,太祖还自濠州,谕中书省臣曰:“吾昨往濠州,所经州县,见百姓稀少,田野荒芜。由兵兴以来,人民死亡,或流徙他郡,不得以归乡里,骨肉离散,生业荡尽,此辈宁无怨嗟?怨嗟之起,皆足以伤和气。尔中书其命有司遍加体访,俾各还乡土,仍复旧业,以遂生息,庶几斯民不致失所。”
  洪武元年正月乙酉,太祖谓刘基曰:“曩者群雄角逐,生民涂炭,死亡既多,休养难复。今国势已定,天下次第而平,思所以生息之道何如?”基对曰:“生息之道,在于宽仁。”太祖曰:“不施实惠而概言宽仁,亦无益耳。以朕观之,宽仁必当聚民之财而息民之力,不节用则民财竭,不省役则民力困,不明教化则民不知礼义,不禁贪暴则民无以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