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曰:“读书所以穷理,守法所以持身。故吏之称循良者不在于威严,在于奉法循理而已。卿等既读书,于律亦不可不通。大抵人之犯法者,违理故也。君子守理,故不犯法。小人轻法,故蹈重刑。今卿等各有官守,宜知所遵。”
  洪武二十八年一月戊子,刑部臣奏,律条与条例不同者,宜更定,俾所司遵守。太祖曰:“法令者,防民之具,辅治之术耳,有经有权。律者,常经也。条例者,一时之权宜也。朕御天下将三十年,命有司定律久矣,何用更定。”
  求言
  戊戌十二月庚辰,太祖自宣至徽,召故老耆儒,访以民事。有偷士唐仲实、姚琏者来见。太祖问之曰:“丧乱以来,民多失业,其心望治,甚于饥渴,吾深知之。”仲实对曰:“自大军克复,民获所归矣.”又问曰:“邓愈筑城,百姓怨否?”仲实对曰:“颇怨。”太祖曰:“筑城以卫民,何怨之有?必愈所为迫促,以失人心。”即命罢之。又问:“尔能博通今古,必谙成败之迹。若汉高祖、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此数君者,平一天下,其道何如?”仲实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主公英明神武,兼数君之长,驱除祸乱,未尝妄杀,出民膏火,措之于衽席之上。开创之功,超于前代。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太祖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资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巳。然曾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仲实对曰:“诚如是,民之生息可待矣。”太祖曰:“有不便者,盍尽言之。”仲实等皆拜谢,乃赐诸父老布帛,抚慰之而去。
  甲辰四月庚子,太祖谓徐达等曰:“人之行事,固欲尽善。然一时智虑未周,及既行之后,思之有未尽善,亟欲更之,已无及矣。与其追悔于既往,曷若致谨于初。大抵更涉世故则智明,久历患难则虑周。近日纪纲法度粗若有绪,其间有未尽善者,诸公宜执正论,亟为更张。庶几上下之间,各得其便。苟有不善,岂徒予之过,亦汝等之责也。”
  六月戊戌,太祖谓廷臣曰:“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言犹水也,欲其长流。水塞,则众流障遏。言塞,则上下壅蔽。今予以一人而酬应上下之务,非兼听广询,何以知其得失?《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夫刍荛,至贱者也,古人尚取于其言。况左右、前后之人与共事者,岂无一得之长乎?诸公有所建明,当备陈之。”
  戊午,太祖谓谕朝臣曰:“国家政治得失,生民之休戚系焉。君臣之间,各任其责,所行未当,速改,不宜有所隐避。若隐避不言,相为容默,既非事君之道,于己亦有不利。自今宜各尽乃心,直言毋隐。”
  洪武元年正月壬午,太祖谕群臣曰;“忠臣爱君,谠言为国。盖爱君者有过必谏,谏而不切者,非忠也。为国者遇事必言,言而不直者,亦非忠也。比来朕每发言,百官但唯诺而巳。其间岂无是非得失,而无有直言者,虽有不善,无由以闻。自今宜尽忠谠,以匡朕不逮。若但唯唯,非人臣事君之义也。”
  二月己未,太祖谕侍御史文原吉等曰:“比来台臣又无谏诤,岂朝廷庶务皆尽善,抑朕不能听受,故尔嘿嘿乎?尔等以言为职,所贵者忠言。忠言日闻,有益于天下国家。若君有过举,而臣不言,是臣负君。臣能直言,而君不纳,是君负臣。朕每思一介之士,于万乘之尊,其势悬绝。平居能言,奏对之际,或畏避不能尽其词,或仓卒不能达其意。故尝霁色以纳之,惟恐其不尽言也。至于言无实者,亦略而不究。盖见秦汉以来季世末主,护短恶谏,诛戮忠直。人怀自保,无有为言者。积咎愈深,遂至不救。夫日月之行,犹有薄食,人之所为,安能无过?惟能改过,便可成德。”原吉对曰:“陛下此心,即大禹好闻善言,成汤不吝改过之心也。言而无实,略之不究,尤见天地之量。”太祖曰:“有其实,而人言之,则当益勉于善。无其实,而人言之,则当益戒于不善。但务纳其忠诚,何庸究其差谬。”
  洪武七年八月辛丑,北平按察司副使刘松言,宛平驿当要道,而驿马之数与非要道之驿同,宜减他驿马,以增宛平驿。太祖可其奏。顾谓侍臣曰:“驿传劳逸不均,甚为民弊。松以为言,民获惠矣。朕以一身任天下之事,闻见计虑,岂能周遍?尔等宜体此,竭心为朕访察民间利病,何事当兴,何事当革,具为朕言。朕当行之,毋为容默,但保禄而已。”侍臣对曰:“陛下乐从直言,天下之福也。”
  洪武九年六月壬寅,太祖谕侍臣曰:“舍己从人,改过不吝,帝王之美事。故大禹以五声听治,为铭于《笋簴》曰:教我以道者,击鼓。教我以义者,击钟。以事者,振择。以忧者,击磬。以狱者,挥鞀。禹,圣人也,虚己求言,如此之切,故闻善言则拜。朕乐闻嘉谟,屡敕廷臣直言无讳,至今少有以启沃朕心者。”侍臣对曰:“陛下聪明天纵,孜孜为治,事无缺失。群臣非不欲言,但无可言者。”太祖曰:“朕日总万几,安能事事尽善?所望者,左右之臣尽忠补过耳。如卿所言,非朕所望也。”侍臣顿首谢。
  十二月丙辰,太祖谕群臣曰:“朕每事必详审而后行,既行而又有相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