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侍。太祖问曰:“比日讲习何书?”对曰:“昨看书至商周之际。”太祖曰:“看书亦知古人为君之道否?”因谕之曰:“君道以事天爱民为重,其本在敬身。人君一言一行,皆上通于天,下系于民,必敬以将之,而后所行无不善也。盖善,天必鉴之,不善,天亦鉴之。一言而善,四海蒙福,一行不谨,四海罹殃。行言如此,可不敬乎?汝其识之。”
  洪武十六年二月庚辰,太祖谕皇太子诸王曰:“凡听讼贵明,不明则刑罚不中,罪加良善,人心怨咨,有伤天和。或有大狱,必当详审,庶免构陷之非,锻练之弊。”又曰:“凡功赏要当,则人心常服。盖赏与罚二事,治天下之大权也。”
十一月甲午,太祖谓皇太子请王曰:“纯良之臣,国之宝也。残暴之臣,国之蠹也。自古纯良者为君造福,而残暴者为国致殃。何谓纯良?处心公忠,临民恺悌,虽材有不逮者,亦不至于伤物。所谓日计不足,月计有余者也。何谓残暴?恣睢击搏,遇事风生,锻炼刑狱,掊克聚敛,虽若快意一时,而所伤甚多。故武帝任张汤而政事衰,光武褒卓茂而王业盛。此事甚明,可为深鉴。”
洪武二十四年三月癸卯,太祖谓皇太子诸王曰:“人君之有天下者,当法天之德也。天之德,刚健中正,故运行不息。人君体天之德,孜孜不倦,则庶事日修。若怠惰侈肆,则政衰教弛,亏损天德,而欲长保天位者,未之有也。昔元世祖东征酉讨,混一华夏,是能勤于政事。至顺帝,偷情荒淫,天厌人离,遂至丧灭。诗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尔等当克勤克慎,他日庶可永保基业。”
  正家道
  洪武元年正月乙亥,册皇后马氏。太祖谓侍臣曰:“昔汉光武劳冯异曰:‘仓卒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君臣之间,始终保全。朕念皇后起布衣,同甘苦,尝从朕在军仓卒,自忍饥饿,怀糗饵食,朕比之豆粥麦饭,其困尤甚。昔唐太宗长孙皇后当隐太子构隙之际,内能尽孝勤,承诸妃消释嫌猜。朕数为郭氏所疑,朕径情不恤,将士咸以服用为献,后先献郭氏,慰悦其意。及欲危朕,后辄为弥缝,卒免于患,殆又难于长孙皇后者。朕或因服御诘怒小过,辄为朕曰:‘主忘昔日之贫贱耶?’朕复为之惕然。家之良妻,犹国之良相,岂忍忘之!”
  三月辛未朔,命翰林儒臣修《女戒》。太祖谓学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修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干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骄恣犯分,上下失序,故历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夫内嬖惑人,甚于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于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为我纂述《女戒》及古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洪武十三年二月辛未,太祖谕皇太子诸王曰:“吾持身谨行,汝辈所亲见。吾平日无优伶近之押,无酣歌夜饮之娱。正宫无自纵之权,妃嫔无宠幸之昵,或有浮词之妇,察其言非,即加诘责,故各自修饬,无有妒忌。至若朝廷政事,稽于众论,参决可否,惟善是从。或燕闲之际,一人之言,尤加审察,故言无偏听,政无阿私。每旦星存而出,日入而休,虑患防危,如履薄冰。苟非有疾,不敢怠惰。以此自持,犹恐不及。故与尔等言之,使知持守之法。”
  厚风俗
  洪武四年六月戊申,太祖退朝御东阁,从容与群臣论及礼乐之事。谓廷臣曰:“世之治乱,本乎人情风俗。故忠信行则民俗淳朴,佻巧作则习尚诈伪。京师天下之统会,万民之瞻仰,四方所取则者也。而积习之弊,卒以奢侈相高,浮藻相诱,情日肆而俗日偷,非所以致理也。”礼部尚书陶凯对曰:“仲尼有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今欲整齐风俗,使佻巧不得作,必以政刑先之,然后教化可行。”太祖曰:“教化必本诸礼义,政刑岂宜先之?苟徒急于近效而严其禁令,是欲澄波而反汩之也。”凯顿首称善。
  洪武八年正月癸酉,淮安府山阳县民有父得罪当杖,请以身代,太祖谓刑部臣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患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
  洪武二十年闰六月甲寅,太祖谓礼部尚书李原吉曰:“尚齿所以教敬,事长所以教顺。虞夏商周之世,莫不以齿为尚,而养老之礼未尝废。是以人兴于孝弟,风俗淳厚,治道隆平。曩者朕诏天下行养老之政,凡耆民年八十以上、乡党称善、贫无产业者,月给米三斗,肉五斤;九十以上者加帛一匹,绵一斤。若有田产能自瞻者,止给酒肉絮帛。其应天、凤阳二府富民九十以上赐爵社士,八十以上赐爵里士,咸许冠带,复其家。尚虑有司奉行不至,尔礼部以朕命谕之。”
  洪武二十一年五月乙未,太平府民有兄弟相讦告者。刑部奏请罪之,太祖曰:“兄弟骨肉至亲,岂有告讦之理?此一时愚昧,或因货利,或私妻子,争长竞短,怒气相加,遂至此耳。然人心天理未尝泯灭,姑系之狱,待其忿息,善心复萌,必将自悔。”明日,刑部奏二人果哀求改过。太祖曰:“此彼之真情发见也,俱释之。”兄弟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