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种之历史,遂以为蜀地所产先于番禺,并以为唐蒙所食之枸酱也。


      (三)


  以下论述「蜀枸酱」流入番禺之途径。


  「蜀枸酱」(枳椇酱或枸杞酱)早已成为秦汉间商品,行销中原各地。故唐蒙至越南,一见即能识之。从而测知蜀与番禺之间有一秘密之商道。按《史记》文:蒙见设蜀枸酱,惊异,询设食者以「此物从何处来」?设食者漫指西北方曰「自牂牁来」。蒙不知牂牁为何地。但知番禺城外大河名「牂牁江」。因念「江水必自牂牁流来,故有此名。其源必近蜀,故蜀枸酱浮船此水运达也。」既回长安汇报使命,因遍访蜀贾人以枸酱运入牂牁江之路。蜀贾人畏担「奸出物」之罪,不敢备述其商道。惟曾遵关税制出夜郎者知夜郎即是牂牁,且知其城外行船之水有牂牁江称,隐示唐蒙以线索。所言固真实,可以按验,亦必与蒙有交谊者乃肯言,故蒙亦深信之,而建浮船牂牁以伐越之计也。蜀贾人固未曾以「奸出物」之全面途径告之,蒙亦未知夜郎牂牁江行船不能直达番禺,徒私度其能达而已。迨武帝已采蒙议,命其抚定夜郎与其旁诸小邑,当年置犍为郡。并以蒙为都尉,发巴、蜀吏卒从僰道开路向夜郎,阅二十三年为元鼎五年,夜郎驿道始通而南越反,于时乃发觉牂牁江浮船不能直达番禺。故汉武帝仍兼从豫章,长沙,桂阳,零陵与牂牁五路出兵,会攻番禺。结果是:南越已平,牂牁一路尚未能入越境,则唐蒙本计与地理实际并不适合故也。


  据《史记?南越传》:「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牁江。」「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西南夷传》则云:「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且兰君恐远行……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发巴蜀罪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击破之。会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即引兵还,行诛头兰。头兰,常隔滇道者也。头兰已破,遂平南夷,为牂牁郡。」参合分析,驰义侯于夜郎道通以后,应不过旬日可达夜郎。又既已「发夜郎兵」,则当浮船下牂牂江矣。胡为「未下」而「南越已破」?疑由于夜郎人固知牂牁江浮船不能直达番禺。驰义侯亦探知其如此,因重功令,畏后期,(汉法:出军后期当斩。盖曾与所领八校尉,分途觅路指求可再浮船之牂牁江道。自必各募有夜郎人为之向导。)自夜郎(今云南沾益县之黑桥镇)通番禺之水道,就古今地理形势言,有四线:


 一 自夜郎浮船向陆良,改陆行经师宗、广南,至剥隘,约七百里。再浮船右江,经百色、南宁至桂平,入于牂牁江正流,又过梧州、肇庆至番禺。此为四线中水程最长且平便者。然在四线最西南,汉军将必嫌其纡远,七百里陆道又难知,故必更求于其东方。夜郎人亦必有以导之者。


 二 自师宗东向罗平、兴义、册亨、罗甸(三县今属贵州),至天峨(属广西),陆行八百余里,皆距牂牁江(南盘江)北岸不远。然此段河谷郁热而多滩险,不可行船。自天峨以下,虽可行船,礁险甚多。直至来宾以下始平稳。实际水程甚短。在汉时尤多恶瘴,为时人所畏。汉军亦当疑而不取。


 三 自夜郎直东,经普安,镇宁,安顺,惠水,独山,至荔波,浮船下金城江,过柳州,合牂牁江正流。陆道最长,水程最短。然水陆俱较安便。当时亦必有夜郎人引导之。


 四 自鄨县(今遵义)陆行至且兰(今黄平县)。又南经凯里、丹寨,至三角屯(今三都县),浮船都柳江,入广西之融江。过柳州,入于牂牁正流(自独山亦可循此水道入广西)。此线最东,水道开辟最早。然去夜郎最远。其地面全属且兰国。当时犍为郡治鄨,故当驰义侯至夜郎,知牂牁江不能直航番禺后,正倚夜郎向导分途觅路时,又饬犍为太守发且兰兵分一校尉下周水指番禺。传云「上使」,实驰义侯从夜郎人议为之,出多途以求必达也。诏敕初未征且兰兵,而太守催之苛急,故遂反矣。且兰反时,豫章、桂阳两路军已至番禺。驰义侯知终不可能至番禺,故合八校尉分路前进之军专击且兰,灭之。其时则南越已平,故「不下」而还击头兰。「遂平南夷,为牂牁郡。」传云「发巴蜀人尝击南越者八校尉击破」且兰。夫八校尉所领,皆驰义侯兵,本是「巴蜀罪人」,见《南越传》。南越只此次反,一击而灭。此前并无击南越者。八校尉既在伏波、楼船两将军合攻番禺战斗极紧张时击灭且兰,则其非自「击南越」战斗中调来又可知矣。而云「尝击南越者」(《汉书》字亦作尝),初疑尝应读如当。嗣念自夜郎行军向南越,虽未至,亦未与战斗,固亦当称为「击南越者」。兹改从击且兰,故曰「尝」也。南越军事,自出军至平定,为时一年。其于牂牁郡内一年之过程,大抵如此。


  于是可定:蜀枸酱入番禺路,为剥隘、右江一路,不可能是其他三路。从而可定唐蒙所言之牂牁江,即今之南盘江与西江之称。虽然,此亦但究唐蒙所言考订之耳。实则当时蜀枸酱行销甚广。蜀贾人不必只自夜郎输出此物于岭南,亦当有自且兰浮周水以入牂柯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