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多主之。第元太祖成吉思汗之立国,远在宋宁宗开禧二年(公元一二○五年),是时金尚未亡,元人以北方部族,入主中国,不能不袒辽、金而绌宋,因此争议不决,又复多所顾忌,致修史之议,未果进行,亦犹金人修《辽史》,以德运之议未决,而致停顿也。 迨至脱脱为相,乃断然曰,三国各与正统,各系其年号(见《权衡庚申外史》),以此为三史之义例,并为定其凡例云:一、帝纪,各史书法,准《史记》、《汉书》、《新唐书》,各国称号,准《南、北史》;二、各史所载,取其重者作志;三、表与志同;四、列传(后妃,宗室,外戚,群臣,杂传),人臣有大功者,虽父子各传,余以类相从,或数人共一传,三国所书事,有与本朝相关涉者当禀,金宋死节之臣,皆合立传,不须避忌,其余该载不尽,从总裁官,与修史官临文详议;五、疑事传疑,信事传信,准《春秋》(百衲本《辽史》卷首)。以上五例,即三史义例所据以画一者也。先是王祎著《正统论》,谓金虽据有中原,不可谓居天下之正;宋既南渡,不可谓合天下于一,其事适类于魏、蜀、吴、东晋、后魏之际,是非难明,而正于是又绝矣。自辽并手金,金并于元,元并南宋,然后居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而后正其统(《王忠文公集》)。此说即为脱脱所本,盖如王祎所论,则宋与辽金,实同于南北朝时之分据,而脱脱定议以三史分修,实以《宋史》为“南史”,辽、金二史为“北史”,亦取端修以《南》、《北史》为例之说也。考脱脱修三史时,脱脱自为都总裁,铁睦尔达世、贺惟一、张起岩、欧阳玄、吕思诚、揭侯斯、李好文、杨宗瑞、王沂等为总裁官,而纂修官则三史各异。迨至至正四年三月,《辽史》先成,由脱脱表上。同年十一月《金史》继成,五年十月《宋史》亦成。时脱脱已罢相,由继任右丞相阿鲁图表上 ,未几即镂版行世,得以流传。至其成书所以如斯之速者,则以三史各有底本在,据而编次之,则大略可睹矣。或以三史成书太速为病,固由昧于当代之实况,抑知顺帝至正八年方国珍起兵浙江,十一年郭子兴起兵安徽,十三年张士诚起兵江苏,渐次以及中原北方,全国成动荡之势,时上距书成不及十年,设再荏苒岁月,旧本散亡,三史恐难成书,藉令成于明人之手,亦必为残阙不完之作矣。后贤又病《宋史》冗杂,《辽史》简略,而极称《金史》之详核老洁者(见《二十二史箚记》二十七),不悟《宋史》于北宋九朝,据王偁《东都事略》及李焘《续通鉴长编》,叙述详而有体,皆由底本之善,南宋高、孝、光、宁四朝之史亦略备。且《宋史》之佳处,正在详而不在简,后来改撰之《宋史》,皆不能满人意者,非谓其不能剪裁,正以其详不如旧史耳。至其一人重复立传,编次前后失当,如钱大昕、赵翼之所纠举者,悉出元人补订未善仓卒成书之失,非宋国史旧本之咎也。《辽史》所纪契丹上世之事,当出于《辽实录》,由耶律俨、萧永祺相沿而删定之者。今考《辽史》本纪、志、传中,屡称耶律俨、陈大任,又称旧史,旧史即指陈氏之作。此外间取材于《魏书》、《周书》、《隋书》、《北史》、《新唐书》、《新、旧五代史》、《通鉴》,而于天祚天庆二年以后事,多采自叶隆礼之《契丹国志》。盖撰《辽史》时,苦于史料缺乏,杂采诸书,多录原文,勉强联缀,捉襟见肘,随处可见。然宋人之名著,若江少虞《皇宋事实类苑》,李焘《续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及《朝野杂记》,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马端临《文献通考》,乃竟未见采取,岂以有所忌讳而然,抑由时日迫促,无暇以及此乎 元人王恽《玉堂嘉话》,载王鹗所拟《金史大纲》,备有《太祖》、《太宗》、《熙宗》、《海陵庶人》、《世宗》、《章宗》、《卫绍王》(实录阙)、《宣宗》、《哀宗》(实录阙) 九帝纪,《天文》、《地理》、《礼乐》、《刑法》、《食货》、《百官》、《兵卫》七志,《诸王》、《后妃》、《开国功臣》、《忠义》、《隐逸》、《儒行》,《文艺》,《列女》、《方技》、《逆臣》诸列传,恽又谓鹗亲笔作史,大略付恽,如帝纪、列传、志书,卷帙皆有定体,此皆王鹗尽瘁于《金史》之证。当鹗之世,金源文献,既有实录可徵,益以刘祁、元好问所纪,既不同《宋史》之冗杂,亦不似《辽史》之简略,其以详核老洁见称,非无故也(施国祁《金史详校序》:金源一代,年祀不及契丹,舆地不及蒙古,文采风流不及南宋,然考其史裁大体,文笔甚简,非《宋史》之繁芜,载述稍备,非《辽史》之阙略,叙次得实,非《元史》之讹谬)。再就三史之体例言之,各有纪、传、志、表,本属一致,而《宋史》杂世家六卷于列传,或谓乖于史体,此亦不然。《宋史》以南唐李氏、西蜀孟氏、吴越钱氏、南汉、北汉两刘氏、荆南周氏、高氏、漳泉留氏、陈氏为世家,序称仿自欧史,而次于诸汇传之后者,其意若曰,彼云道学、儒林、文苑,此云世家,等量齐观,有何不可 然则所谓世家者,乃冠于列传之一词耳,非《史记》以世家与本纪、列传并列之旨也。以此论次三史,亦可以得其大略矣。
其五则为《元史》。元初之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