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世家》、《日者龟策》二传,为未成之笔,但可云阙,不可云亡;其余皆不见所亡何文 ;其余为褚先生所附缀者多为天汉以后事,为迁所不及见,补之殊为多事 。据此则《史记》之所亡佚亦仅矣。
迁殁之后,其外孙杨恽,祖述其书,遂宣布于外 。至元成间,而褚少孙补之。少孙者,颍川人,梁相大弟之孙,宣帝时寓居沛,受诗于王式,为博士,于是鲁诗有褚氏之学,名见《汉书 儒林传》(王式)。今《史记》中称“褚先生曰”者,皆少孙所补也 。少孙所补殊浅陋,不为世所重。迁之本书,自谓迄于太初,其后阙而不录,其后为之踵继其书者,褚少孙之外,有刘向、向子歆、扬雄、冯商、阳城衡、史岑、梁审、肄仁、晋冯、段肃、金丹、冯衍、韦融、萧奋、刘恂,俱有撰述” 。至光武建武中,班彪乃采前史遗事,傍贯旧闻,作后传六十五篇 。寻其自撰之略论,谓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则又因时无累世相及之诸侯,而变通其体例焉(见本传)。
至彪之子固,遂本其父作,而撰《汉书》。《后书》本传叙其事云:
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几百篇。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章帝建初元年为公元七六年)乃成 。
班固因其父作,而修《汉书》,亦为父子世业。其与太史公父子异者,一则世为史官,一则以郎官令史典校秘书,而非史官 。是其修史虽同,而非皇古以来史官世守之旧法矣。
固之自赞其书日:“综其行事,旁贯五经,上下洽通”;又曰;“准天地,统阴阳,阐元极,步三光,穷人理,该万方,纬六经,缀道纲,总百氏,赞篇章,函雅故,通古今”;以视司马迁之自称者,可谓后先映照。然晋人傅玄评其书云:“论国体则饰主阙而折忠臣,叙世教则贵取容而贱直节,述时务则谨辞章而略事实。”范晔《后汉书 班固传 论》则云:
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粲然著矣。议者咸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覈,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斖斖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议论,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于目睫也。
《宋书》本传,载晔《与甥书》,亦云:
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后赞于理近无所得,唯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
是其为抑扬高下之辞,亦一如班氏父子之于子长也。刘知幾持论,每抑《史记》而扬《汉书》,其《史通 六家篇》云:
寻《史记》疆宇辽阔,年月遐长,而分以纪传,散以书表,每论家国,一政而胡越相悬,叙君臣,一时而参商是隔,此其为体之失者也。兼其所载,多聚旧记,时采杂言,故使览之者,事罕异闻,而语饶重出,此撰录之烦者也。……如《汉书》者,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皆精练,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尔迄今,无改斯道。
盖创始者难免疏略,继起者易于该密,《汉书》之优于《史记》,其势然也。自来为《史》、《汉》优劣之论者,烦不胜理,如晋张辅,以《史记》叙三千年事,惟五十万言,《汉书》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以为两书高下之判。不悟《史记》记春秋以前数千年事,限于文献不足,多所阙略,且仅居全书十之二三;叙汉初迄太初事,为时不及百年,乃居全书之过半;持此一段,以与《汉书》较,亦未见孰为多少。张氏所说,乃目见毫毛而不见其睫之论也。其后郑樵则盛讥班固,而推崇司马迁。其言曰:自《春秋》之后,惟《史记》擅制作之规模,不幸班固非其人,遂失会通之旨(通志序)。盖樵之修《通志》,实取法于《史记》,会通古今史事为一书,章学诚推为百世宗师者,宜其不满于班氏之断代史也。
班固之作《汉书》,其体一依于《史记》,本如云礽之与祖父,强区为二,理有难言。然语其原,虽为一体,而究其流,则有二致,即《史记》为通史之开山,而《汉书》为断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