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能自醉,百年身世更谁闲,洞天福地供歌啸,春月秋风伴往还,去国不愁归不喜,镜中那觉有衰颜』(「游草」卷五)。

  先生大约由光泽再趁舟经邵武、南平,顺闽江下行,于是秋九月初旬抵里。「考终录」「遗诫」云:『吾七十五以前健如黄犊,游五岳,避暑袁州……是秋归家』。

  「乙卯九日」云:『闲居海上又重阳,三径荒芜菊未黄,酣饮偶因多病废,登高那复少年强,山容澹荡临秋浦,竹翠阴森照草堂,谁道归来双鬓短,江湖清梦竟难忘』(「游草」卷五)。按海上,指连江也。

  先生归连江,旋即卧病经年,然虽在病中,仍不废读也。「隐园病中读书」句云:「一卧冬春身在病,暂开书卷兴偏浓」;可见先生好读,老而弥笃。

  「归自五岳抱病口占」云:『洞天福地岳唯五,收拾都归一杖中,万里风尘身独去,频年游走兴谁同,青鞋踏月山山好,白鹤横空处处通,却怪归来随卧病,柴门寂寞海陬东』(「游草」卷五)。

  是年冬,董应举由都门告归。

  按「崇相集」有「乙卯出都见西山山色柬同曹」及「出都行五日以阿福(崇相幼子)出疹取道张秋」(在山东为运河所经)诸作可证。万历四十四年丙辰(一六一六),先生七十六岁。

  春初,先生卧病连江,寻愈。三月三日诞辰,兰九丈携觞过访,先生以诗谢之。

  「丙辰诞日,兰九丈携觞过访酌酒甚佳赋谢」:『七旬无补人间世,岁月何期又六更,一病弥留几不起,暮春初度尚虚生,阶前树荫莺声集,竹外潮来野水平,爱客风流谁似汝,独携佳酝旨尤清』。

  时董崇相家居经营百洞山,先生过之,作十日游。

  按「考终录」有「病中寄题虎馆」句云:『去年十月宿青芝,山色江风饱所知;闻说诸奇俱吐露,主人春酒为谁携』。即指此时事。夏末,家居曝所存书,作「世善堂藏书目」,并题词云:

  吾性无他嗜,唯书是癖,虽幸承世业,颇有遗本,然不足以广吾闻也。自少至老,足迹遍天下,遇书辄买;若惟恐失,故不择善本,亦不争价值……积三四十余年,遂至万有余卷,纵未敢云汗牛充栋,然以资闻见,备采择足矣。今岁闲居西郊,伏去凉出,课儿仆辈晒晾入簏,粗为位置,以类相从,因成目录,得便查检。古人有言积书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读,吾买书盖以自娱,特未即弃耳,非积之以为子孙遗也。子孙之读不读听其自然,至于守与不能守,亦数有必至,吾虽不听之,其可得耶!万历丙辰,温麻山农志。先生前既作「请死」诗,兹又有「谕怀」一首云:

  七十浮生又六年,于今唯觉死为仙,怡然一寝终天地,莫向江湖何处边(「游」卷七)。

  又,「倦游」一首云:『慷慨徒怀古,疏狂直到今,经书那释手,山水雅关心,溟海浮天远,黄云出寒深,此时筋力倦,筑室想空林』(自注云:时年七十有六)。

  秋九月,刻「五岳游草」成。

  子祖念跋云:『……一出六年,竟毕五岳而反,次年(即本年)检刻游草,命共校雠之夜,家大人颇好吟诗,兴到辄矢口而咏,伸纸而笔,唯以自适其适,不屑人之工掘赞毁也。先是尝刻「蓟门寒曲」,「两粤游草」及「寄心集」,金陵焦太史谓有风人之遗,其动物感时,不让杜子美、白乐天,今出是编,识者当自鉴之。……家大人尝有诗云:「醉翁不在酒,钓叟非取鱼」;则游而非游,祖念终不及知之矣。万历丙辰季秋望日,不肖男祖念百拜书』。

  未几,先生复治装出游,拟入蜀游峨眉;行次延平,以病不果。

  「病革遗草跋」云:「先生晚好游,七十五岁以前,其履历大概见于「五岳游草序」中(按道光重刊本,此序已佚),不具论。七十六复出游,至今春七十有七矣,以正月末返省下』。旧谱云:「七十七岁自镡州(即延平)觉有疾,正月返省下」。万历四十五年丁巳(一六一七),先生七十七岁。

  正月末,返至福州,祖念趋侍。二十七日,觉疾不起;二十九日返连江,遂病革。

  「病革遗草跋」云:『正月末返省下,不孝亟趋侍,二十七日左颊稍肿,遂谓不起之疾,命戒舆,吾得归西郊卒于正寝,吾之幸也。以二十九日归,饮食言语步履如常,至(二月)初四日,忽不食,初五不语,言在辟榖示寂耳。然自兹两颊喉舌乍肿乍消,遂成真病,乃作遗诫,而吟咏不绝,意恬如也』。

  先生作「遗诫」云:吾观古人若皇甫谧、刘敲诸君,临终皆有遗诫,今吾将死,亦出一篇,俾儿祖念遵行,无有更改,以慰我于九泉之下。吾生平尚论古人所敬慕心醉者不过数子,其享年皆可知,文中子最早夭,陶渊明六十有三,程明道五十有四,范文正六十有四,白乐天七十有五,差为永矣。今吾七十有七,视乐天又过之,德不逮诸君子,而犬马之齿独高,夙心所甚赧而不能以告人者也。吾七十五以前,健如黄犊,游遍五狱,避暑袁州,其时耳目聪明,齿牙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