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少破地狱之人,试问安有许多地狱,足以供僧道之破乎?若夫弄铙,谓俾死者快活;殊不知非为死者之快活,直为生者作戏场耳!何其弗思之甚也!惟营葬一节,内郡之人见窘阴阳家,岁月迁延,十室而九。台俗柩无久停,此风足以为法。
  杂俗
  台地窄狭,又迫郡邑,田园概系伪时开垦,年久而地硗,力农者每多用粪,非如凤、诸新垦之地,不媷而秀且实也;其民多劳。邑治之人习于诗书者无论矣,他如为贾、为商、为百工,各事其业,游手无赖之徒盖亦寡焉;其民多淳。澎湖之人无田可耕、无山可樵,以海为田、以渔为利,以舟楫网罟为生活。居屋墙垣,皆用海石砌筑;布帛菽栗,无非取资于台。种地瓜以佐粒食,锄细草以当薪,晒牛粪以炊爨。出作入息,妇女共之。其民多朴。
  台无客庄(客庄,潮人所居之庄也。北路自诸罗山以上、南路自淡水溪而下,类皆潮人聚集以耕,名曰客人,故庄亦称客庄。每庄至数百人,少者亦百余,漳、泉之人不与焉。以其不同类也),比户而居者,非泉人、则漳人也;尽力于南亩之间。暇则入山伐杂木,车至邑中,价多者盈千、少者不下数百。无生事、无非为,俗之厚也,风斯隆矣!
  男有耕而女无织,以刺绣为工。布帛取给内郡,其价高,亦耗财之一端也。近亦有躬纺织以备寒暑衣服,一人习之,千百人从而效之;一家习之,千百家从而仿之。女红之害,庶几免矣。
  俗尚华侈,衣服悉用绫罗。不特富厚之家为然也,下而舆隶之属、庸贩之辈,非纱帛不裤。内地之人初至者恒以为奢,久之,习为固然;非风俗之能移人,人自移于风俗耳。
  祖宗父母,身所自出,祀于中堂,必诚必敬,追远报本之义也。台人祀其祖先,置于堂之左右而祀菩萨于中,十居七、八焉;是祀先不如祀神。厚其所薄、薄其所厚,盍亦反而思之。
  台人虽贫,男不为奴、女不为婢。臧获之辈,俱从内地来者。此亦风之不可多觏也。
  延师教子,入学执贽,年节有馈,修脯有仪,厚薄有差,按月有米、有膳,各乡村皆然;独邑之四坊,从学者,并无供米、供膳之礼。贫乏之家固无足怪,众所称为富饶者,亦拘于流俗,刻薄其师乎?抑刻薄其子乎?有志教子者,慎勿尤而效之!而为人师者,受人之托,亦不可依阿从事而误人子弟也。
  赌博之风,无处不然,台为尤甚。连日继夜,一掷千金,不顾父母妻子之养;内地之人,流落海外,数十年而不得归,是可叹也!迩年有司示禁甚严,其风稍戢。
  行远皆用牛车,亲朋相访,三、四人同坐,往来甚便。至于五谷、柴、炭之类,无非驾牛以运,连夜而行;人省永日之功,牛无酷热之苦。
  槟榔之产,盛于北路、次于南路,邑所产者十之一耳。但南北路之槟榔,皆鬻于邑中,以其用之者大也。无益之物,耗财甚多。然邻里角竞,亲朋排解,即以此代酒席释之,遂为和好如初。客至,亦以此代茶焉。
  台鲜聚族,集异姓之人,结拜为兄弟,推一人为大哥,不论年齿也,余各以行次相呼,胜于同胞;妻女不相避,以伯叔称之。狎习既久,不无瓜李之嫌。此亦乡村间之习俗,邑中未闻有是也。
  乡间之人,至四、五十岁而未有室者,比比而是。闺女既不可得,或买掠贩之女以为妻、或购掠贩之男以为子。女则自十四、五岁至二十岁,男则自五、六岁至十五、六岁,均不为讶。其有室而不能生育者,亦买他人之子为己子焉。夫礼无异姓为后之文,承祧之义,理所固然,若以非我族类而继宗祧,祖先其享之乎?以掠贩之女为妻,吾见其能守贞者鲜矣!而台之人终于不悟,亦独何哉?
  台俗演戏,其风甚盛。凡寺庙佛诞,择数人以主其事,名曰头家;敛金于境内,作戏以庆。乡间亦然。每遇唱戏,隔乡妇女驾牛车,团集于台之左右以观,子弟之属代为御车;风之未尽美也。
  家有喜事及岁时月节,宴客必丰,山珍海错,价倍内郡;置一席之酒,费数千之钱,互相角胜,一宴而不啻中人之产。虽当道再三晓谕,而积习既久,遵行者稀;是亦未解于生食为用之道也。
  妇人探亲,无肩与,拥伞而行;衣必丽都,饰必华艳。女子之未字者亦然。夫闺门不出,妇人之德宜尔也;今乃艳粧市行,其夫不以为怪,父母兄弟亦恬然安之,俗之所宜亟变也。近邑内之人,习俗稍移,乘舆相访者十之一、二;渐而积之、久而化之,自成礼义之乡矣。
  妇女入寺烧香,台俗最炽。闲时尚不多觏,一遇佛诞,则招群呼伴,结队而行,游人遍于寺中,邂逅亦不相避。前台厦道雷阳陈公示禁特严,其风稍息;年久法弛,仍蹈故辙,岂尽妇人之过乎?为之夫者与其父兄,实不得辞其咎也。
  客人多处于南、北二路之远方;近年以来,赁住四坊内者,不可胜数。房主以多税为利,堡长以多科为利;殊不知一人税屋,来往不啻数十人,奸良莫辨。欲除盗源,所宜亟清者也。
  讼师者,黠民也。台多刁讼,其弊多讼师主之。盖村民何知?惟讼师一力担承,故讼遂不可止。欲使民相安于无事者,亟除讼师之害,则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