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不危,不可得也。奇邪者其党常觽,方正者其徒常寡;党觽则进取易,徒寡则见用难,士人之常势也。方今之世,岂能尽善,非简材者,率不胜任,亦陛下所以责之未尽其道也。
  二曰命将帅。将帅之臣,虽专阃外,然所以指纵属任而驾御之,在于本朝。比年以来,师出败衄,虑陛下未尽将将之善也。臣请粗举强弱以言之,羌贼所盗陕右数州,于本路十二分之二,校其人觽,七八分之一,虽兼戎狄,亦不过五六分之一;穷塞之地土至薄,校其财力,二十分之一。今乃举天下之兵,引海内之财,未有成功,益为虚费,固有以使之然也。
  三曰简侍从。近臣之任,必取于髃吏,宰辅之任,亦取于近臣;前日之髃吏,今兹之近侍,今兹之近侍,将来之宰辅也。当举肃哲之士,方重之人,谋于老成,考其笃行。纤薄不逞、轻果无行者,不得进焉,则虽异日,朝廷之间无凶人矣。
  四曰择守宰。向日吏能盖寡,用兵以来尤甚。严督责以为善治,促赋敛以为能才,外饬拊养之名,内行苛刻之实。或束缚疲民,以为军卒,受招募之赏;或放纵奸吏,傍缘公赋,逞率割之欲。虽军兴调用,有弗得已,而邦本至重,焉可勿念?陕右列郡,海滨诸州,方秋冬时,而犹不足,若春夏久旱,人何以堪?强者起而劫州闾,弱者转而填沟壑,以共理之不善也。
  五曰治军旅。强兵战胜,在于教之有法,御之得道。羌贼不能数十万,然或举国出寇,或全师远匿,其出如风雨【二八】,其匿如鬼神,非有节制之良,徒以暴令驱之。王旅列戍,自卫而已,贼来与斗,每辄覆败,况能长驱悉起,掩其巢穴哉!何则?不示之信义,不明之威赏。教习之际,尚不能校阔狭,睹深浅,徒取矢道齐发战胜之格【二九】,但应得甲首、获戎马者,此乃古技击之流,而为亭长捕贼之事。又将领之臣,宠私其左右,暴虐于吏士,衣食之不恤,器械之不利,举天下之觽,困于小夷,用是法也。昔安禄山乱,人主在奔迫中,节将之偾军,郡守之委城,皆斩焉,而唐祚遂以兴复,此为小不仁以成其大仁也。
  六曰修边防。昔晁错上言,募人徙边。边境少人,尚欲徙之,今东自瀛海,西被秦凤,滨塞数千里【三○】,田氓将百万,徒患所以教养制驭未尽其方尔。人力殚尽,国用衰减,有边民而不善用也。苟知积聚之术,尽发纵之能,比之远戍之士,新募之卒,其才勇岂但倍哉?且因边民有十利:安其土壤,一也;耐其风气,二也;通其人情,三也;习其径路,四也;即其家室,五也;亲其什伍,六也;厥性忮猛,七也;服其金革,八也;减飞刍之劳,九也;省转粟之费,十也。非徒不能教养制驭,又有四害:地土不毛,而暴征之,一也;性鄙朴而重扰之,二也;称过客者,驱之而使供口腹,三也;输货赂者,强之而贾其裘马,四也。
  七曰求谏诤。先帝设谏官、御史,以司君上之过,纠臣下之罪。陛下增其员数,甚盛德也。然不务规正【三一】,专为伺察,掎摭纤微之衅,讦扬幽昧之私,取悦闻听,弥缝非职。上之所宜言,不献其可;上之所过作,不替其否。夫明四目,达四聪,所以广视听于天下,黈纩充耳,冕而前旒,不欲窥人之私如是,岂诤臣皆非其人,所以咨询之义未当也。
  八曰延讲诵。王者必延学古之士,以备顾访,及于宴间。先帝时得邢昺、杜镐、孙奭、冯元,犹有正议闻于上,明节着于朝。汉家宰相,精通一经,天下大事,据之以决。夫帝王治经,与品庶异,不独玩空文,占古语也,天下无事,右文之治于是在;天下有事,经武之图于是出。沈滞僻老、孤陋鄙生,使之坐乡塾、训民士者,非帝王经意也。今方外小有事,臣等不复进见二年矣,苟不足奉大问、发大对,虽屏斥之,无足惜者;以为先王之遗籍,古人之陈篇,可以讲无事之朝,不足赞有为之世,臣愚以为过矣。
  九曰革贡举。汉有贤良方正、孝弟力田、敦朴茂异,既举而升诸朝,然后考以古学,询之世务,本行试言,得人为盛。今欲先策论以近古,后诗赋以救弊,而华伪滋久,淆滥者觽,文或代作,言或预储,不若还乡举里选,复庠序升黜,以教育而察纠之也。
  十曰久官政。顷年守吏,烦于数易,虽有共治之志,莫之或暇,上多苟且,下鲜畏忌。屡变而启浮伪,数徙而无根据;浮伪生则易淆乱,根据浅则轻动摇,官不及事,民不安教,欲物俗归厚,难矣。
  十一曰谨财用。兵兴以来,招募尤广,县官所养,浮□者觽,皆不业之徒【三二】,无所教之法,可战之士,十无二三。诸路本城,复非战卒,虚设班行,亦数十万。仰费公廪,坐殚国财,文武官吏,增倍前朝,此永久之斁也。臣以为不在于厚招收,在于简费用而已。
  十二曰不遗年。古者七十致仕,非告之使休也,臣请老于下,君加惠于上,进退以礼,其来有旧。若老悖人无善可师,贪得居位,自可推择,归之田里,未闻一切降诏,为百官之制,既弃其人,复官其子,子或不教,而使从政,以为私惠,非理之得者也。
  十三曰容诽谤。近者无名人为诽谤者明旨购捕,此诚厚大臣之义,然臣以为宜但勿惑而已。尧、舜在上,设诽谤之木。传有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