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策如韩琦,此三人者,文章学问不见于世,然观其德业器识、功烈行治,近日辅相未有其比。而王安石擅名世之学,为一代文宗,方其居讨论润色之职,陈古今治乱之言,朝廷为之侧席,中外莫不引颈。一旦遭遇圣明,进居大任,至言不践,旧学都捐,摈斥忠良,弃觽自用,趋近利,无远识,施设之方一出于私智,以盖天下之聪明。由是言之,则辅佐经纶之业,不在乎文章学问也。伏望陛下临政以来,审择台辅,尊用老成,遐迩怀仁,边隅向德,天下四方忠义端良之士、豪杰俊伟之材,俱收并用,无或弃遗,所谓千载一时也。臣不胜大愿,愿陛下选任左右辅弼必先乎德业器识,无取乎文学声名。」贴黄言:「苏轼文章学问,中外所服,然德业器识,有所不足,此所以不能自重,坐讥讪得罪于先朝也。今起自谪籍,曾未逾年,为翰林学士,讨论古今,润色帝业,可谓极其任矣,不可以加矣。若或辅佐经纶,则愿陛下以王安石为戒。」
  翰林学士苏轼言:「臣闻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子法天恭己,正南面,守法度,信赏罚,而天下治。三代令王,莫不由此。若天下大事,安危所系,心之精微,法令有不能尽,则天子乃言。在三代为训、诰、誓、命,自汉以下为制、诏,皆所以鼓舞天下,不轻用也。若每行事立法之外,必以王言随而丁宁之,则是朝廷自轻其法,以为不丁宁则未必行也。言既屡出,虽复丁宁,人亦不信。今者十科之举,乃朝廷政令之一耳。况已立法;或不如所举,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犯正入己赃,举主减三等坐之【三】;若受贿徇私罪名重者,自当从重,虽见为执政亦降官示罚。臣谓立法不为不重,若以为未足,又从而降诏,则是诏不胜降矣。臣请□举今年朝廷所行荐举之法,凡有七事:举转运、提刑,一也;举馆职,二也;举通判,三也;举学官【四】,四也;举重法县令,五也;举经明行修,六也;举十科为七。七事轻重□等,若十科当降诏,则六事不可不降。今后一事一诏,则亵慢王言,莫甚于此。若但取谏官之意,或降或否,则其义安在?臣愿戒敕执政,但守法度,信赏罚,重惜王言,以待大事而发,则天下耸然,敢不敬应?所有前件降诏,臣不敢撰。」(轼除学士乃九月十二日,不知此章以何时上,今依轼集附月末。十科讫不降诏,必是从轼所请也。又不知谏官谁欲降诏,当考。十月二十六日,左司谏朱光庭请申敕内外臣寮,十科无或援小人。诏从之。)
  朱光庭、王觌既迁司谏,左、右正言久阙不补。(元年九月十二日,光庭、觌迁;二年六月一十八日,乃除丁攰为右正言。岩叟论奏不得其时,因附九月末。)侍御史王岩叟言:「臣窃以求言不厌广,纳善不厌多。言不广则不足以尽天下之情,善不多则不足以成大圣人之德。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刍荛之贱,犹不遗而问之,况于贤士大夫哉?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夫苟得其人亦足矣,何必七人之觽哉?盖所宝者大,则所资者不可以不博,此圣人之心也。三代以降,千古相望,其间诚心好谏,不过数君而已。固未有如陛下听政之初,首以求言为事,发于惨怛,连下诏书,海内之弊使人人得以上闻,而虚心以听,锐意以行,不待踰年而朝廷清明,天下休息,复见祖宗之盛也。然臣区区愚忠,尚欲有以广聪明而跻圣德者,不能自已也,惟陛下采纳。国家仿近古之制,谏官置员纔六人而已,方之先王,已自为少。今复左、右正言缺而不补,臣所未谕。岂以治道已清,而无事于言耶?人材难称,而不若虚其位耶?二者皆非臣之所以望于今日者也。治道虽清,而扶持保固,正欲得贤;人材难称,而搜扬拣拔,正欲用意。恃已治而忽于闻过,则恐治道或损;谓材难而旷于任官,则恐正人浸孤。今多士盈庭,岂可无择?伏望圣慈诏补谏臣,无令久空其职。强大既安之国势,缉熙已就之圣功。」
  又言:「天下之事,度而知之,不如耳闻其说;耳闻其说,不如目睹其真。今四海之大,万里之远,民情之利害不可以概言,风俗之美恶不可以凡举,人材之贤不肖不可以互知。窃以陛下所赖以察四方之事,达四方之情者,言路数人而已,而专用一方之人,非所以广聪明于天下也。臣愿陛下常于言路参用四方之士,天下幸甚!」(言路专用一方之人,当考。专用一方之人,附五年四月八日为允。)
  注  释
  【一】行之有所不尽暴之有所不明「尽暴」二字原倒,据文义乙正。
  【二】在京差官催促结绝之时「在」原作「任」,据宋会要刑法五之二七改。
  【三】举主减三等坐之「减」原作「加」,据本书卷三八二元佑元年七月辛酉条、宋会要选举二八之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一上哲宗乞以十科举人状及苏东坡集奏议集卷三论每事降诏约束状改。
  【四】举学官「学」字原脱,据宋史卷一七哲宗纪及上引苏东坡集补。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三百八十九
卷三百八十九
  起讫时间 起哲宗元佑元年十月乙酉尽是月戊戌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百八十九
  帝  号 宋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