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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丽臣属契丹,于朝廷久绝朝贡,向自浙路遣人招谕而来。且高丽小邦,岂能当契丹之盛?来与不来,国家无所损益,而契丹知之,谓朝廷将以图我,此契丹之疑也。
  秦州古渭之西,吐蕃部族散居山野,不相君长,耕牧自足,未尝为边鄙之患。向闻强取其地建熙河一路,杀其老小以数万计,所费不赀。而河州或云地属董□,即契丹貋也,既恐辟地未已,岂不往诉?而契丹闻之,当谓行将及我,此又契丹之疑也。
  北边地近西山,势渐高仰,不可为塘泊之处,向闻差官领兵篃植榆柳,冀其成长,以制敌骑。然兴于界首,无不知者,昔庆历慢书所谓「创立堤防,鄣塞要路」,无以异矣。然此岂足恃以为固哉,但使契丹之疑也。
  河朔义勇、民兵,置之岁久,耳目已熟,将校甚整,教习亦精,而忽然团保甲,一道纷然。义勇旧人,十去其七,或拨入保甲,或放而归农,得增数之虚名,破可用之成法,此又徒使契丹之疑也。
  自彼来辨理地界,河朔缘边与近里州郡,一例差官检讨,修筑城垒、开淘壕堑,赵、冀、北京展贴之功役者尤觽,敌楼、战棚之类,悉加完葺增置,防城之具,率令备足,逐处兵甲器械,累次差官检视,排□张盘,前后非一。又诸处创都作院,颁降新样,广谋造作,澶州等处创为战车。此皆觽目所睹,谍者易窥,且敌人未有动作,彼无秋毫之损,而我已费财殚力,先自困弊,此又徒使契丹之疑也。
  近复置立河北三十七将,各专军政,州县不得关预。雄州地控极边,亦设将屯,其随军衣物,有令兵士已办者,有令本营增置者,有令官造给付者,以至预籍上户车马驴骡,准备随行,明作出征次第,不可盖掩,此又深使契丹之疑也。
  夫北朝素为敌国,设如此,则积疑起事,不得不然,亦其善自为谋者也。今横使再至,初示偃蹇,以探视朝廷。况代北与雄州素有定界,若优容而与之,实虑彼情无厌,浸淫不已,诚如圣诏所谕,固不可与;或因而不许,彼遂持此以为已直,纵未大举,势必渐扰诸边,卒隳盟好。盖事有因缘而至此者,乃烦明诏访以待遇备御之要。自顾老朽,夙夜思之,其将何策上助圣算。然臣闻言未及而言谓之躁,言及而不言谓之隐。臣昔曾言散青苗钱不便事,而言者辄肆厚诬,非陛下之明,几及大戮。自此新法之下,虽其间有未协人情者,实避嫌疑不敢更有论列。今亲被诏问,事系国家安危,言及而隐,是大不忠,罪不容诛矣。
  臣尝窃计,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纪纲法度率多因循苟简,非变不可也。治国之本,当先有富强之术,聚财积谷,寓兵于民,则可以鞭笞四夷,尽复唐之故疆,然后制作礼乐,以文太平。」故始散青苗钱,使民出利,所得之利,复以为本,但务多取,岁增本钱,无有定数。又有免役之法,自上等以至下户,皆令次第出钱,募人应役。从来上户轮当衙前重难,故其间时有破败者,今上户一岁出钱不过三十余缗,安然无事,而令下户素无役者岁岁出钱,此则损下户而益上户,虽百端补救,终非善法。又役钱之内,每岁更纳□剩钱以备他用,此所谓富国之术者也。且农民送纳夏、秋税赋,一年两次,纳不前者始有科校之刑,今纳青苗与役钱,已是加赋,有过限者,亦依二税法科校,则是一户一岁之中,常负六次科校,民不胜骇矣。稍遇水旱,则逋负官钱,流移失业,是已着见,孰敢言者!又内外置市易务,尽笼天下商旅之货,官自取利,主以得利为功,锥刀必取,小商细民遂无所措手。加以新制日下,更改无常,州县官吏茫然不能详记,稍有违者,坐以徒刑,虽经赦降,去官不得原免。监司督责,以刻为明,簿法之苛,过于告缗,故州县之间,官吏惴惴然,日苟一日,皆以脱罪为幸。
  夫农者,国之根本也;商者,能为国致财者也;官吏者,助朝廷之教化者也。今农者则怨于畎亩,商者则叹于道路,官吏则所在不安其职,恐陛下不能尽知也。夫欲攘捍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觽心离怨,振古以来,未闻能就此功者也。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陛下有尧之仁、舜之聪,知其所误,能改不吝,圣人之大德也。
  又今好进之人,不顾国家利害,但谓边事将作,富贵可图。献策以干陛下者,必云:「敌势已衰,特外示骄慢耳。以陛下神圣文武,若择将臣领大兵深入敌境,则幽蓟之地,一举可复。」此又未之思也。今河朔累岁灾伤,民力大乏;缘边、次边州郡刍粮不充;新选将官皆□勇;保甲新点,未经训练。若驱重兵顿于坚城之下,粮道不给,敌人四向来援,腹背受敌,欲退不可,其将奈何?此太宗朝虽曹彬、米信名德宿将,犹以致岐沟之败也。
  臣愚,今为陛下计,谓宜遣使报聘,优致礼币,开示大信,达以至诚,具言朝廷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与北朝通好之久,自古所无,岂有他意,恐为谍者之误耳。且疆土素定,当如旧界,请命边吏退近者侵占之地,不可持此造端,欲隳祖宗累世之好,永敦信约,两绝嫌疑。望陛下将契丹所疑之事,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以释彼疑。万一听服,则可迁延岁月,陛下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