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朝廷斟酌时宜,损益变通之际,岂可不究利害,但徇旧例而已?况所赐髃臣之物,比旧例过多几倍,而髃臣有所进献,则云旧例无之,虽圣恩务在优隆,然髃臣有廉耻之心者,何面目以自安!又州县鞭挞平民,逼取钱物,以济一时之急【一一】,不知干兴年中何尝有此例也?以此见国家虚实缓急,逐时不同,岂可专执旧文,不加裁损。今大丧之后,内外困穷,凡百在位之臣,皆当焦心克己,以救其患。若受此非常之赐,恬然有之,曾不为媿,则士觽必曰:『我辈劳苦,而所得微薄,髃臣安坐,而专享厚利。』其心安得不怨?百姓亦曰:『我辈剥肤椎髓,以供赋敛,而浩浩入髃臣之家,如泥沙不惜。』其心安得不怒!近者怨,远者怒,为国计者,可以不深思远虑乎?是以臣辈区区,欲输此物,非谓可以增帑藏之富,助用度之急也,其意盖以通上下之情,慰远近之心,塞无厌之怨,解重敛之怒。伏望朝廷留心省察,知其为安危之本,非夸小廉、兢小忠也。」朝廷卒不许。光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
  甲申,宰相韩琦加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进封卫国公;琦本传称进封卫国,实录称魏国,今从本传。案宋史,进封卫国公与山陵使同命,后太后还政,复拜魏国公。曾公亮加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枢密使张□【一二】、参知政事欧阳修赵燍并加户部侍郎;枢密副使胡宿、□奎并加给事中。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
  髃生无福,大行皇帝奄弃天下。皇帝继统,哀毁成疾,未能亲政,恭请殿下同决庶务。臣愚伏计殿下念宗庙社稷之重,为四海黎元之计,不得已而临之,非中心所欲也。若皇帝圣体不日康宁,殿下必推而不居,若药石未效,则殿下方且总揽万几,未暇自安。故凡举措动静,不可不谨戒留心焉。
  方今天下之势,危于累卵,小大战战,忧虑百端。若非君臣同心,内外协力,夙夜勤劳,以徇国家之急,则祸难之生,岂可胜悔哉【一三】!夫安危之本,在于任人,治乱之机,在于赏罚,二者不可不察也。若中外百官各得其人,贤能者进,不肖者退,忠直者亲,谗佞者缙,则天下何得不安?任职之臣多非其人,贤者退,不肖者进,忠直者缙,谗佞者亲,则天下何得不危?赏不因喜,罚不因怒,赏必有所劝,罚必有所惩,则天下何得不治?喜则滥赏,怒则妄罚,赏加于无功,罚加于无罪,则天下何得不乱?然则天下安危治乱不在于他,在于人主方寸之地而已矣。
  凡御下之道,恩过则骄,骄则不可不戢之以威;威过则怨,怨则不可不施之以恩。恩威之道,圣人所以制世御俗,犹天地之有阴阳,损之益之,不失中和,以生成万物者也。夫恩者,欲物之亲己也,有时而生怨。威者,欲物之畏己也,有时而生慢。小人之性,恩过则骄,骄而裁之,则怨矣。爵禄赏赐,妄加于人,则其同类皆曰:「我与彼才相若也,功相敌也,彼得之而我独不得,何哉?」是出一恩而召髃怨也。故曰:「恩有时而生怨也。」威严太盛,则人无所容,刑罚烦苛,则滥及无辜,滥及无辜,则其类皆曰:「是过也,人谁无之?彼既不免,行将及我。」于是乎穷迫思乱。为其上者,乃更畏恐而求姑息【一四】,是始于严而终于慢也。故曰:「威有时而生慢也。」如是则为人上者岂不至难哉!盖善为人上者不然,恩则施于有功,而罚必加于有罪。恩虽至厚,而人不敢□者,何也?觽人之所与也。罚虽至重,而人无所怨者,何也?觽人之所恶也。大行皇帝天性至仁,髃臣之功或未足言而赏之已厚,罪或不可容而罚之至轻,善则善矣,而小人不识大恩者,或几乎骄慢。臣窃意殿下今兹继而为政,必纠之以严。纠之以严,诚是也,然天下之人,涵濡大行皇帝圣泽日久,一旦暴加绳检,恐骇而离心。伏愿殿下徐以义教之戒之,有不听从而尤无良者,然后加刑罚焉,则谁敢不肃?此善之善者也。
  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但以自奉之礼或尊崇太过,外亲鄙猥之人或忝污官职,左右谗谄之臣或窃弄权柄【一五】,此所以负谤于天下也。今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臣以为凡名体礼数所以自奉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献明肃皇太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一六】,副四海之望。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殿下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殿下当簄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
  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一七】,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赵氏不安,则百姓涂地,曹氏虽欲独安,其可得乎!是故政者,正也,为政之道,莫若至公。臣愿殿下熟纵髃臣之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虽贱如畼役,憎如仇绚,远在千里之外,皆不可弃遗,如此则人谁不劝矣!髃臣之中,职事不修则废之,有罪则刑之,虽贵为公卿,亲若兄弟【一八】,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假,如此则人谁不惧矣!夫为善者劝,为恶者惧,百姓称职,万民乐业,天下之安,犹倚泰山而坐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