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带,群山嵷巃,皆俯其侧,云气腾腾在下,骋目游思,悲欣半之。于是振衣长啸,岩谷皆鸣,不知宇宙间不足容一狂生也,是时天风四至,凛凛不可久留,遂相与抵山下,客各留墨寺壁,余乃援笔记之。若其山川灵异之迹,则当有载巨笔以传之者,非余所能记,余之游万历甲申四月十八日记。
——乾隆《鼓山志 艺文》
张宗道福建福清人,明万历中诸生。徐火勃的诗友。

游鼓山记

出东郊,诸峰环绕,望之屹然而独尊者,鼓山也。山去城三十里而遥,诣山麓时,日崦嵫矣。乃扣田父问僧舍,而僧已飞锡入城。童子俛然出迎,引至堂之东偏,止余宿焉。供伊蒲之馔,焚都梁之香,鸣鼓撞钟,铿尔余音。余乃詠少陵:“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之句,尘想顿空。
旦日裹粮,由东际亭而上,南折五六里,曰:“茶园”。鸡鸣于云,犬吠于落,园依草而辟,广可数亩,茶之胜可第虎邱,天池,而其泉又不减中冷也。由园而东折,可五里路,高下凸崎不可跻,忽平冈纡旷,旋折而下石磴二十余级,是为灵源洞。洞倚两岩而辟,小如斗,僧碧空居之。洞下临绝涧,无水声,水流至洞前不下,旋复西往,潜流可里许,出石壁间龙头下,归于涧。相传五代僧神晏所喝者即此。
缘西岩而行,危磴仅尺许,左临深涧不测,右仰绝壁,岿然刺天。壁多先贤题镌,模糊不可读。惟朱紫阳夫子石刻,笔势宏远苍劲,视之不啻高山之仰云。
环石门而入,曰:“凤尾亭”,山之形如凤,故名。亭废有碑,突然一平邱可方丈,近伏五虎,远瞰三山,奇险不可名状,徘徊俯仰,使人忘归,信哉!洞之前壁镌“凤池山”大字。(按:浴凤池在香炉峰之傍,而俗指为西山之顶者,误矣。)
由洞而东上,可半里,曰“涌泉寺“,寺既毁,坏垣残碣,依稀在焉。荒草蒙茸,飞禽来去,盖不胜消歇之感。山僧仅建一庵,聊落不可与语。遂披蓁莽,陟危石,逶迤四五里,至小顶峰。下视双江如练。诸浦如带。突者为坯、为塿,苍者为云、为树,隐者、伏者,微茫而显晦者,为城、为郭、为海、为峤。又再数十折,路愈险小,石棱蔓草蓊翳,极力而登,纡徐至大顶峰。恍若脱尘氛而引胶葛,乘云气而排阊阖,二曜摩肩,四极效职,海市蜃楼,漾漾溟溟。荡云沃日,浮光曜金,则向之所谓如练、如带者,突者、苍者,隐者、伏者,微茫而显晦者,又不足尽此也。于是憩盘石,摩旧刻,冥心息踵,天地为空。
既而夕阳在西,云英海气,倏然变幻,万籁争号,调调刁刁,又非向之景光时也。乃寻归路,下巉岩,越藂棘,明星在天,凉月挂松。复抵喝水岩,盖三宿不能去云。
兹游也,高旷称屴崱为最。奇绝则莫若灵源洞,幽可居,奇可挹,流可潄,石可枕,而僧可语也。余自东际二十里去平头,无从容挟葛陂之杖,倏然独往,探虎豹,觅虬龙,山精水魅,燐火悲风,无怛容,无倦色。低回瞻眺,慷慨兴怀,揽结山川之胜,斯游其不虚哉!
嗟夫山灵长在,游客几更。昔贤壁上文章,半为尘土所蚀。而泡沫之躯,且化为此间之云气矣。境遇何常,唯意所造。今日游而乐,是余之遭也,亦兹山之遭也,于是手记。
——乾隆《鼓山志 艺文》。
林世吉生平见《诗》。

游鼓山记

夫表晋安而号雄钜者,非屴崱哉?纪灵真箓,应瑞星躔,拓地轴以南蟠,障狂澜而东峙,于霞蔽日,耸万仞之高标,削玉堆琼,作七闽之重镇,诚参霍童、武夷而挺秀,侔天门、日观以称尊者也。不佞志切探奇,久寄赏心于鹫岺,具怀济胜,每图骋目子鹏霄。兹偶以使事过家,幸多清睱,遂谋一往。
于时序属三秋,候当九月,风惊海雁,拂紫塞以筝喧,霜醉江枫,炫金堤而锦烂。况喜松霖新霁,气朗瑶穹,榆旭高悬,烟消丹徼。于是拉莲侣,戒篮舆,同望东发,才出城闉,而千峰之岚翠已霏霏扑眉睫矣。
越二十里,抵山下兰若,径道纡衍,松楸蓊荟,前度一石梁,曰“龙桥”,相传唐时有龙现,故名。桥下石泉粼粼,色碧绿如玉。两袈裟导入方丈,馔以伊蒲,醉以醍醐,晚遂托宿焉。昧爽出寺门,东折五十武,一亭巍然,俯跨绝涧,匾曰“通霄”,即取大顶路也。亭侧古榕两株,团团如盖,广荫三十亩。树多鼯鼠,五七成群,声啧啧掷叶间。每日光下澈,影布漂石,筛金荡翠,掩映如画。因坐亭上,低徊留之不能去。已乃鱼贯盘旋而上,仰攀藤葛,竞蹑巑岏,或穿鬼谷以婆娑,或历筠丘而踯躅。才及翠微,俯视梵宇,白云已覆之矣。
又里许,遇石门,抵半岩,即所谓半院也。岩壑谽谺,泉石幽邃,绿筠红叶,翳谷蒙崖,别是一人间世。就蹴鼇桥少憩,觉俗虑都蠲而尘襟尽滌矣。桥上可列十胡床,傍多篆刻,藓斑驳不可读。左为灵源洞,石壁四削,中裂一涧如洞。然僧又言:“傍原有宝刹一座,极钜丽,嘉靖间,烬于野烧。”抚龙宫之故址,访雁塔之遗踪,蔓草荒烟,萧然满目,悒惋者久之。复北折,为喝水岩,即前神僧恶瀑涛澎湃,喝之而使逆流处。泉从龙口淙淙喷出,受以石池,味甘冽,不减庐山康王谷第一泉。予跏趺盘石,令小沙弥挹半木瓢酌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