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几断复生,转愕转喜,如是十里,而宿于白云之下院,曰:“积翠窝”,窝距城亦二十里而近。诘旦,偕惟秦还。
盖鼓山盘亘修邈,笊篱壑以南,莫究其际,划于马头江,而北际即积翠窝。张子曰:“余读鼓山诸游记,远则吴海,近则王敬美差佳,海张幄屴崱之巅,以候扶桑之旭,洵豪于游者。敬美谓“灵源而外,奇丽无闻。”自是信史。予犹惜其未窥凤池,而白云洞才开于万历丙戍间,几与灵源伯仲。顾灵源可一览尽,而此则怪绝逶蛇,不穷之趣,翻疑稍稍过之,则敬美所不及觏也。善哉乎!兴公有言:“登鼓山不可不至白云洞。然白云洞之奇,不在洞而在径。”良然。
——乾隆《鼓山志 艺文》
蒋奕芳生平见《诗》。

游鼓山记

往岁游鼓山不果,为客所嘲。乃草《游山解》以答客,欲以不游游之。客曰:“必若所云,是欲为宗生卧也。然跬步之近,尚不能至,何况岱舆员峤,远在大海。紫空红映,远在玉清。更欲执化裙而流览,其将能乎?”余无以应。
今岁,乃与林公荣、张集虚期以重九前同往。至期,而公荣自新宁来,余喜甚。遂使长年舣船于路通桥,招集虚以行。乘潮击汰,望大小峰,云气变幻不一,遥举酒酧之,飘飘有凌云之想。夜半野烧俱发,光映舟中。顷之,闻下院钟声,如知达彼岸矣。
平明,觅笋舆,从东际登山,日未亭午,已至灵源洞。僧碧空延余入室。啜山茗,旋观喝水岩。转而西,有龙首吐水,掏而饮之,味甚清冽。相传僧神晏诵经,厌水声喧豗,喝使西流。余谓:“不然,大德有云:叫唤喧烦,无非寂定。故溪声潺湲,比之广长舌,使神晏而悟禅寂,必不作此伎俩也。”少进,历国师岩,石门,云亭诸胜。摸昔人石刻,半为苍苔斑剥,可读者十得五六。荣谓余,诸勒铭者,欲寄于山以存也。乃山又不足恃,亦可悲矣!余谓:“人生宇宙,何所非寄。叔子为名,因之沉碑,景公为身,因之流涕,以俗观之,相去有间,以道观之,其未达均耳。”
苍头持酒至,余与公荣辈,据地痛饮已。复杖策,陟大小顶峰,峰巅平如掌。搔首四望,目极千里。惟东西诸峰,万叠彩翠如芙蓉,最为奇绝。东望大海,诸山障之,不能极瞩扶桑,稍可恨耳!余詠“天风海涛”句,金风飒爽袭人,仙仙欲去,俯视城郭,若在舄下。因念五岳作镇中原,视兹山仅当培塿,而所见既已若此。假令居大罗玄都中,下视尘界,又当何似?彼稯稯棫棫,以飞尘为舆,蝇须为馆,蛟脑为膄,真可发一笑也。
日方晚,浩歌而下,宿于精舍,僧设伊蒲,相欵甚肃。次早,复偕集虚辈,为白云之游,抵积翠庵,息足少许。正思攀萝而上,有从洞来者谈:天门险绝,几欲出涕。余以登大顶,故力足颇谻,闻之气索。惟公荣兴甚发,集虚力怂恿之。余谓:集虚公故乏济胜之具,而易视天门,将欲效韩退之华山故事耶?乐不可极,且留此奇观,与鼓山重订佳约耳。集虚笑而止,还坐青雀中,沽村酿数斗,相与痛饮。久之,起而四顾,新月如眉,澄江如练,暮云如障,远山如画,渔灯数点,熠熠蒹葭中,亦一奇也。集虚谓余曰:“子乡者未游兹山,以为未始不游。今日游矣,且得未始游乎哉。”余曰:“譆!善游者恶乎游,恶乎不游,不游而游,不必见境,游而不游,不必着境。宇内名胜,所在不乏,以游露奇,亦以游蒙垢,故非名人魁士,磨崖勒石,不足以发舒山灵之气。然游人继之,不胜绎骚。至使兰若化为邮亭,山僧化为麋鹿,而向时灵踪胜迹,渐化而为氛杂之区,此无异故,则游之者未离乎着也,故知游之指者,可以与语游矣。”万历戊申年九月七日记。
——乾隆《鼓山志 艺文》
吴奇逢福建晋江(今泉州市)人,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进士。

游鼓山记

登鼓山者,不佞吴奇逢暨陈尧典、徐熥、郑元烈。余性癖山水,如太史公足迹遍龙门,碣石、崆峒、涿鹿之间,文章雄视百代。总之,得于吞吐山川为多。
壬午秋,偕二客为鼓山之游,至山下,大风雨作,遂借舟归,盖至是又二年矣。而陈生辈复谋行,乃舣舟于江,溯流而下,达于彼岸。于是舍舟步,寺中翼而亭,横而桥,潺潺而瀑,岩岩而石,苍苍郁郁,而草而木,行歌坐啸,扰扰尘缘,十空八九矣。
晚偃卧其间,寐不能睦,久之,明月出山巅,隐隐于万松间窥人。余起立庭中,仰视山月,固与寻常月不同哉。其明日,携诸客,纳履曳杖,逶迤而行,数步而息,息而复行,遂至灵源洞。洞于山为最奇,岩曰喝水,相传有神僧喝水之迹,峭壁如削,溪深百尺而无泉,其境之旷者、朗者、幽者、邃者、奥者、廓者、夷者、峻者,目不暇接,神不及游,余不知十洲三岛更何似也。昔人盖题“忘归”于石,悬崖之下有蓬室,可方丈,余谓当有幽人栖其间,乃奔蓁莽,履危嵲而下觅之,时盖唯郑生能从焉。至则石床丹灶,依依然在,而幽人不可迹矣。
复缘岩而登,与客至半院,半院经祝融之后,仅存故址,荒凉不可问,而山僧颇能爱客,客遂留。晚与二三生宿灵源洞,万籁俱寂
又明日晨起,始跻大顶,四望如一。大海在其东南,长江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