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夷馆授行人?且我奉御书币聘至境,若以属国相待,我必不入;义尽名立,师出有名,我何恤哉』!往返再四。

  斯时朝士未知江左虚实,心惮懋第。乃议以鸿胪寺处之,遣官骑来迎,建旄乘舆,肃队而入。十四日,内院满大学士刚林来诘曰:『何不朝见』?懋第曰:『议礼定,然后可见』。刚曰:『礼如何行』?曰:『昔天朝出使外国,国王皆稽首迎拜。今贵国为先帝成服,是有礼于我;故但以客礼相见耳』。刚大笑曰:『我大清皇帝即位,不闻尔福王朝贡;乃以天朝自处,直欲我客礼哉』?懋第曰:『本朝不知贵国之事,以贵国有礼于我君,故命使来谢,自应以客礼相见。我国家不幸,罹此大变;今皇上正位继统,方图中兴大业。汝何得言朝贡』?刚曰:『福王奉何人命僭位』?懋第曰:『先帝遇变升遐,岂有遗诏!今皇帝为先帝之弟,兄终弟及,率土归心,奉天继统。若何许人?敢言僭位』!刚曰:『既知崇祯帝死,若何不死』!懋第曰:『君所言,可以责在廷诸臣,不可以责我。我奉先帝命督兵剿贼,月余始闻变。我固为今日计,徒死无益』!刚曰:『既剿贼,贼破京城时,尔作何事』?懋第曰:『我奉命剿贼张献忠;犯京城者,李自成也。我闻变,即勒兵北行,路闻贵国已驱贼都燕,是以中止;若即以兵来,非杀贼、是剿平尔国矣。且若所言,不过借词难我。譬如往年尔国入犯,而琉球、朝鲜乘虚骤灭尔国;失国之罪,可以责守国诸臣,其将兵入犯者,尔何能罪之哉』?时懋第声色俱厉,而洪范、马绍愉皆唯默不言。懋第复曰:『莫说我江南小,我江南尽大』。刚曰:『谁言大』?懋第曰:『我说也』。洪范以懋第色变,遽曰:『此大事也,非可以一日决;明日再议耳』。刚遂去,洪范、绍愉俱心危之。

  明日,刚复来,所言大略如前,而终以「福王僭位」为词。懋第曰:『始则福王,今已正大统为天下主;汝所言,多不通理。且我来祭告先帝,因而酬谢贵国;非以请降及讲和来,安得以属国礼相见?若所行可复命,我即专之;不可复命,我必不行,有死而已』!刚曰:『如此,且发国书来看』。懋第曰:『御书以与国王,若何得预看』!刚曰:『且已!但欲见上,须行臣礼』。洪范谓懋第曰:『不如先生再议他事』。懋第曰:『此来本为祭告先帝,无他事可议。若相见礼少错,后无一事如命矣;我必以死争之』。洪范曰:『既不可相见,姑以金帛先之』。懋第因举示曰:『银两以赏陵工军匠,金币以谢国王』。悉数之以付刚。刚欢笑而去;私赞懋第曰:『此中国奇男子也』!时我朝新定鼎,不深悉汉事;两日所辩,皆汉人为谋主。而懋第慷慨劲烈,词气不挠,故我朝亦不能有加于使臣;而心甚重之,馈饵、礼貌甚隆。

  懋第遣参谋通判陈、旗鼓副将王廷翰以谒陵事请,报言『崇祯已葬,可毋往』!懋第不得至陵,乃陈太牢、服斩衰,率将士北向,哭于寺厅三日。都人闻者,莫不流涕。守卒以其事告摄政王,王益重之;欲生致懋第,懋第终不屈。

  而洪范受王约,许以江南降,爵为侯;有成言矣。二十七日,有数骑来,遣使臣归国;出永定门,相次合百骑以从。日行六十里,而使臣所从将士尚八百余。十一月五日,止沧州十里铺。忽有数骑从常大人来,遮懋第、绍愉还京,独遣洪范归;骑卒有从懋第、绍愉北者,有从洪范南者,常不之问。而我朝已祭告蚩尤之旗发兵南下矣。是日,懋第入沧州城宿,守者戒严。懋第谓将士曰:『使臣以留为荣,我死无憾!若等从我固当,然俱死无益;不若尽止沧州。我入燕,观动静,然后发疏,遣人驰奏』。翌日,从数骑北发,而左营副将张文才、后营副将杨逢春、都司刘英、军士三百余人止沧州。

  懋第既返,止太医院署中,逻禁颇严;疏未得发。久之,懋第上摄政王启,略曰:『懋第奉命北来以礼治兵,所以通两国之好;今无故稽留,我使士马日呼庚癸,则后之持节者,谁复不避艰险以图国是?必致上干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贵国之利也』!启上,摄政王令内院谕懋第:『第静听,勿有违越』。而都司刘英潜至京,与游击樊通往来侦事。

  明年乙酉正月,英及参谋曹逊、金镳入讯。昼閟不得通,夜踰垣入见,懋第曰:『近者,人以利害之说动我,我以壁上所书示之。「生为明臣,死为忠鬼」,此吾志也』。又以上摄政王启示逊;逊曰:『此启足为使节光,然今日之事有可否、而无成败』?懋第曰:『我心如铁石,亦听之而已』!是时,伪太子亦止太医院旁署中。懋第潜使所从将士诱问守门满卒,满卒曰:『此真崇祯太子,故加防闲,供应不缺。尔太子常言伯父今在南京,要南去』。懋第因为书二通,一言当遣使臣速归、一请皇太子回南辨验,投内院。内院隶扞之数日,始投;卒不报。

  二月,懋第以不能躬叩诸陵,遣樊通、陈尚嘉驰诣诸山陵及崇祯帝陵哭叩之。三月十九日崇祯帝忌辰,懋第为哀表一通,率从行诸臣,以羊冢、香帛望祭,哭叩于太医院署中;复为文,以只鸡、尊酒祭忠烈诸臣从先帝死社稷封疆者。

  四月,草疏一通,用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