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圣政录》,将上,一日求质于公,公指数事为非:其一,太祖时尝惑一宫鬟,视朝晏,群臣有言,太祖悟,潜伺鬟方酣寝刺杀之。公曰:“此岂可为后世法?已溺之,乃恶其溺而杀之,彼何罪?使其复有嬖,将不胜其杀矣。”遂去此等数事,守道服其清识。

  公执政台谏,有言诉不当理,或涉浮薄害风教者,皆密封之,终不示人。吕诲、赵瞻濮园得罪,御批与广南别驾,公力陈与善地,以来言者,人谓公性根有仁义。公平日论时望诸公,皆不以经纶许之,谓才器须周可当四面,入粗入细乃经纶事业,今皆只可当一面才也。

  公在相台作《久旱喜雨》诗,上句言“云动风行雷雨作”,解之事断句云:“须□慰满三农望,却敛神功寂似无。”人谓此真做出相业也。

  公在北门,重阳燕诸漕于后园,有一诗一联云:“不羞老圃秋容淡,且看寒花晚节香。”公居常谓保初节易,保晚节难,事事尤著力,所立特完。又作《喜雪》诗一联云:“危石盖深盐虎陷,老松擎重玉龙寒。”人谓公身虽在外,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公为诗用意深,非详味之莫见其指,皆此类。

  刘御药好收古画,多求诸公。跋尾数策上有金书,字悉上笔,余三策,公卿多题于后。刘到北门宣公,出画策,谓独未得公数字为恨。公题云:“观画之术无他,惟逼真而已。得真之全者,绝也;得真之多者,上也。不得其多,非中即下矣。持吾说以观刘氏之画,其可逃乎哉!安阳蠢叟病中题。”(时公坚请宣相,上使刘问)人谓此术不独可观画,亦可观人物也。诸公题皆论一时,公独兼之。

  有问彦升材品于公者,公曰:“戆直而且忠于人,然过涉灭顶,非伊分上所有。”或问之为其胆力薄,公平日谓:“成大事在胆,未尝以胆许人,往往自许也。”

  或问君实、晦叔天下所属望,他时入用何如?公曰:“才偏规模小。”问晦叔平日,曰:“今日乃是平日。”人有疑公待君子小人均以诚,往往为小人所欺,奈何?公曰:“不然,亦观其人如何,随分数放之耳。”谓公待人诚则皆诚,但有深浅以明济之也,岂可以为小人不待以诚耶?皆叹以为不可及。公平日奖进人物极博,至心许者不过一二人,多是与人长、忘人短而用之。人谓太滥,其实胸中不啻黑白。在北门,一属官小有才,不知道。公多委以事,人谓公真许之。他日或问,公曰:“某人但爱任术,所为不惇笃。”大中其弊。

  公为陕西招讨时,师鲁与英公不相与。师鲁于公处即论英公事,英公于公处亦论师鲁,公皆纳之不言,遂无事。不然不静矣。

  公论:为善,其初往往能持,久而不变为难。计日计月而为之者,甚多矣。

  公语:小人害君子,如蜂虿之毒,物违之正。使不能加诸人,可谓善处矣。

  公云:“临事若虑得失,当札定脚做。更不移,成败则任他,如此方可成务。”又云:“孤忠每赖神明相助,幸而多有成。”其至诚自信如此。孔嗣宗任河北宪司农,召议役法,别公请言,不答,请益坚。公曰:“故旧不当无言,此行但为河北说,得些众人不敢道底意思足矣。”嗣宗临上马,又曰:“富贵易得,名节难保。”嗣宗归,不怿者数日,终不能自已。吴长文子璟素以坚挺有器节称,公亦称之,及幕府有阙门下,有以璟为言者。公曰:“此人气虽壮,然包蓄不深,发必暴且不中节,当以此败。”置而不言。不逾年,璟败,皆如其言。

  赵君锡被召,别公请教,公曰:“平日之学正为今日,此若不错,余不错矣。”终不语及他事。又请云:“若上问某事,以何对?”公曰:“此则在廷评自处。”

  李清臣平日于公前多论释氏,贵定力,谓无定则不能主善,公每然之。后朝廷降斥异论者,李进取颇持两端,公因书开之曰:“比来台阁斥逐纷纷,吾亲得不少加定力乎?”公之善喻人如此。

  公言狄青作定副帅,一日宴公,惟刘易先生与焉。易性素疏讦,时优人以儒为戏,易勃然谓黥卒敢如此!诟骂武襄不绝口,至掷樽俎以起。公是时观武襄气殊自若不少动,笑语温然。次日武襄首造刘易谢之,公于是时已知其有量。

  李师中为布衣,父坐镇戎退阵当斩。公驰至镇戎,以贼众我寡非诸将罪,且欲戮其为首一人。师中父在贷中,方请于朝,会师中赴南宫试,遂上书论。公募民为兵,往应,贼大扰,乞斩公以谢陕西。既不行,后有疑公心,执政有请勿害师中者。公笑曰:“彼是时以子救父,岂可加罪?”人闻之,咸服其公恕,然而师中终未之信。后擢为两制,师中方愧服且深谢之。

  公兄为泰倅,孙元规为司理,当荐之,公遂拜元规,书问未尝逾时不讲。后公为西帅,兵败,元规领言责深议公罪。朝廷知罪不在主帅,少责即复,自此元规慊公,书问遂绝。公一日以书问元规:“平日事契如此,若以伯氏尝荐而后见攻,此乃韩厥之举;若某当言责亦不为,元规隐此何待?某之不广,愿公勿疑。”元规亦疑之,终不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