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太上皇后曰:“朝廷须是合宜方得。”因泛及他事。余拜辞登岸,因呼内侍杨修、李俅等三人,坐幄次,与再道前语。三人者,巨珰也,以余言为然,入白之。复传教旨曰:“相公所论甚有理,但既居宁德宫,后欲一到龙德宫神御前烧香,可乎”余对曰:“道君太上皇后既居宁德宫,皇帝自当时诣省问,万一欲暂到禁中,岂有不可之理。”因遣赐香茶、酒食等钱五百贯,给散随行使臣、从人。余以前语具劄子奏知,且云:“道君太上皇后已有许居宁德宫意,愿一切不须示以疑阻,以昭圣孝。”而道君太上皇后入国门日,聂山请以禁卫护宣德门,道路喧然,识者笑之。二十日,抵南都,得旨二十一日引对。
  是日,道君御幄殿,余起居讫,升殿奏事。具道上圣孝思慕,欲以天下养之意。道君泣数行下,曰:“皇帝仁孝,天下所知。”且奖谕曰:“都城守御,宗社再安,相公之力为多。”余再拜谢讫,因出劄子二纸进呈。其一,乞道君早回銮,不须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其一,自叙素蒙道君教育,擢用于国家艰危之中,得效犬马之力,欲乞身归田庐之意。道君慰劳再四,因曰:“相公顷为史官,缘何事去”余对曰:“臣昨任左史,得侍清光者几一年,以狂妄论列都城水灾,复蒙恩宽斧钺之诛,迄今感戴。”道君曰:“当时宰执中有不喜公者。”余愧谢,因奏曰:“臣昨论水灾,实偶有所见,自古虽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其城郭。天地之变,各以类应,正为今日兵革攻国之兆。大抵灾异变故,譬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则发于声色,形于脉息,善医者能知之,非有物使之然,气之先至者尔。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也。”道君以为然。因询虏骑攻围都城守御次第。余以实对。复曰:“贼既退师,方渡河时,何不邀击”余曰:“朝廷以肃邸在金人军中,故不许。”道君曰:“为宗社计,岂可复论此。”余于是窃叹道君天度之不可及也。语既浃洽,道君因询谕行宫止递角等三事,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人得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余对曰:“方艰危中两宫隔绝,彼此不相知,虽朝廷应副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在圣度照之而已。”道君因询朝廷近事,如追赠司马光及毁拆夹城等,凡三十余事。余逐一解释,谓追赠司马光正欲得民心,毁拆夹城止欲防奸细之类。因奏曰:“皇上仁孝小心,惟恐一有不当道君意者,每得御批诘问,辄忧惧不进膳。臣窃譬之人家,尊长出而以家事付之子弟,偶遇强盗劫掠,须当随宜措置。及尊长将归,子弟不得不恐。为尊长者,正当以其能保田园大计慰劳之,不当问其细故。今皇帝传位之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今宗社无虞、四方以宁、陛下回銮,臣以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者,其他细故,一切勿问可也。”道君感悟,曰:“公言极是。朕只缘性快问,后即便无事。”因内出玉带、金鱼袋、古象简赐余。曰:“行宫人得公来,皆喜。以此慰其意,便可佩服。”余固辞,不允,因服之,以谢而退。二十二日,扈从道君诣鸿庆宫烧香。初,余次拱州,见奉迎道君禁卫、宝辇、仪物等留不进,因以便宜作奉圣旨令趋南都。至是,道君烧香,禁卫、宝辇、仪物等适至南都,士庶夹道耸观。得旨来早辞,讫,先还阙。赐酒食、香茶等。
  二十三日,辞,再对于幄,道君出青词稿一纸,俾宣示宰执、百官,乃道君初传位,奏天所作者。道君宣谕曰:“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更指挥,更不戒行。公先归,达此意,慰安皇帝。”因袖出书付余,仍宣谕曰:“公辅助皇帝,捍城、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余感泣,再拜受命。辞讫,即先具札子,以所得道君圣语奏知。上批答曰:“览卿来奏,知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
  二十五日,还抵阙下,对于垂拱殿。进呈道君御书,具道所以问答语。上嘉劳久之。以道君太上皇帝所赐玉带、牙简、银、绢等具札子进纳,有旨不允。
  二十七日,宰执奏事延和殿,进呈车驾出郊诣资福寺迎奉道君仪注。耿南仲建议,欲尽屏道君左右内侍,出榜宫门,敢留者斩。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余以为不若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南仲曰:“或之者,疑之也。古人于疑有所不免。”余曰:“古人虽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故《书》有稽疑,《易》曰:以断天下之疑。倘疑情不解,如所谓窃斧者,则为患不细。”南仲纷纷不已。余奏曰:“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诚则明,明则愈诚,自诚与明推之,可以至于尧舜。疑则暗,暗则愈疑,自疑与暗推之,其患至于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当以尧舜之道辅陛下,而其人暗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上笑之,而南仲怫然怒甚。既退,再召对于睿思殿。赐茶讫,南仲忽起奏曰:“臣适遇左司谏陈公辅于对班中,公辅乃二月五日为李纲结构士民伏阙者,岂可处谏职乞送御史台根治。”上及宰相皆愕然。余奏曰:“臣适与南仲辨论于延和殿,实为国事,非有私意。而南仲衔臣之言,故有此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