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及副丁石,参谢忠宣,丁线见言曰:“饿杀乐人也相公。”丁石曰:“今时和岁丰,朝野欢乐,尔何饿为?”线见指忠宣而言曰:“是他着这几个好打哄趁浪,我辈衣食何患?”忠宣亦为一嗤。

  丁石,举人也,与刘莘老同里。发贡,莘老第一,丁第四,丁亦才子也。后失途在教坊中,莘老拜相,与丁线见同贺莘老。莘老以故,不欲廷辱之,乃引见于书室中,再三慰劳丁石。丁石曰:“某忆昔与相公同贡,今贵贱相去如此,本无面见相公。又朝廷故事,不敢废,诚负惭汗。”线见因自启相公曰:“石被相公南巷口头掷下,至今赶逐不上。”刘为大笑。

  洛阳朱敦复,字无悔,并弟希真,以才豪称。有学老子者曰刘跛子,颇有异行。时至洛看花,一日告人曰:“吾某日当死。”至期果然。与之善者,遂葬于故长寿宫南,托无悔铭其墓曰:“跛子刘姓河东乡,山老其名野夫字。丰髯大腹右扶拐,不知年寿及平生。王侯士庶有敬问,怒骂掣走或僵死。洛阳十年为花至,政和辛卯以酒终。南宫道旁冢三尺,无孔铁锤今已矣。”刘公有一仆,曰尚志,随刘四十年,刘常以畜生呼之。及刘死,人恐其有所得,士夫竞叩之。尚志告曰:“何所得,但吃畜生四十年矣。”无悔因作一词曰:“尚志服事跛神仙,辛勤了万千般。一朝身死入黄泉,至诚地哭皇天。旁人苦苦叩玄言,不免得告诸贤。禁法偈儿不曾传,吃畜生四十年。”

  许将冲元,以前执政知大名府,以刚略称。时同官曹蒙,衔命察访,蔑视郡县,威令甚严。至大名见冲元,当厅下轿。冲元出,见其倨甚,复入,呼法司曰:“不知前执政作守监司,得当厅下轿否?”法司具条白之,不许伫立。曹甚久复令白曹曰:“请就宾次,以全国体。”曹失措而退,许接武迎之,谓曰:“在将无称,此乃朝廷礼耳,公不可以人而轻国也。”曹气慑无语,更不问一毫事,屏缩数日而去。冲元察御僚属甚严,一日,宾佐过厅,一都监曳皮鞋而前,许问曰:“公何得此鞋?”都监以为美意,云某衙一卒能造,枢密或须之否?许作色曰:“某非无此,但不敢对同官著耳。”都监皇恐失措,坐间数十客,莫不各视其足。先子自州为张子文所拉,沿檄至大名,坐中亲睹此事。

  黄鲁直少轻物,与赵挺之同校举子(失处所),一文卷使蟒蛇,挺之欲黜之,诸公尽然,鲁直独相持。挺之诚其言问曰:“公主此文,不识二字出何家。”鲁直良久曰:“出梁武忏。”赵以其侮己,大衔之。后挺之作相,鲁直责鄂州,召还诸流人。挺之令有司举鲁直作《承天寺碑》云:“方今善人少而不善人多。”疑为谤讪朝廷。善人,盖谓奉佛者。复谪宜州。时五侍郎(德孺)自迁所还,会黄于武昌,志甚不平,且贫甚。侍郎厚赠,令诸子送至汉阳。鲁直有谢诗,见《豫章集》。

  温公曰:“某适过范淳父门,邀之同去,徐思之,不敢轻言,被他不是个趁哄底人。”忠宣叹息久之。既归,谓子孙曰:“淳父为温公所重如此。”

  滕子京负大才,为众忌嫉,自庆帅谪巴陵,愤郁颇见辞色。文正与之同年,友善,爱其才,恐后贻祸。然滕豪迈自负,罕受人言。正患无隙以规之,子京忽以书抵文正,求《岳阳楼记》,故记中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意盖有在矣。戊辰十月,因观《岳阳楼记》,遂言及此耳。

  忠宣旧藏一江都王马,往年自庆赴阙,李伯时自京前路延见求观。忠宣云:“某非吝,但道路难为检寻,俟至阙未晚。”李日夕恳之甚力,寻出。李见之,称叹失措,借归累日,用意模写,竟不能下手。复还之,但以粉牌榜其上云:“神妙上上品江都王马。”云:“某看之累日,不能下笔,聊留数字,以见归向之意。”时米元章作郎,每到相府求观,不与言,唯绕屋狂叫而已,不尽珍赏之意。然绢地朽烂为数十片,无能修之者。李因荐一匠者,酬佣直四十千,就书室背之,乃以画正凑于卓上,略无邪侧,用油纸覆,微洒水,以物砑之,著纸上毫厘不失,然后用绢托其背,遂为完物。崇宁初,归上方矣。

  韩魏公在相,曾乞《昼锦堂记》于欧公。云“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韩公得之爱赏。后数日,欧复遣介别以本至,云前有未是,可换此本。韩再三玩之,无异前者,但于仕宦、富贵下,各添一“而”字,文义尤畅。先子云:“前辈为文,不易如此。”

  高荷子勉为陕漕张永锡幕属,先子与同僚。尝游华州云台观,永锡有诗,用归字韵,和者盈轴。子勉末作云:“亲祠堂主鸾曾驻,善梦先生蝶不归。”又作诗云:“妄作非吾事,罢官饥尔曹。此心常去住,何日遂孤高。雁伴乌疮脱,蝇营狗跛劳。不如张仲蔚,门外长蓬蒿。”故鲁直有三杰同科之句。

  宣和间,景灵宫落成,御制有诗,用莱字韵。应制者牵强不叶,独郑达甫所作云:“殿上神光瞻舜禹,壁间俊气识伊莱。”为冠绝诸臣矣。

  六伯祖子正,丞相长子,有大才博学。尝作《孔林》诗云:“汉陵玉匣尽,秦山银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