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庭录
提要

《过庭录》一卷,宋范公偁撰。公偁仕履未详。据其所言,乃仲淹之元孙,而不言其曾祖为谁。观其称纯礼为右丞,纯粹为五侍郎,则必非纯礼、纯粹二人之后。纯祐惟一子曰正臣,官太常寺太祝,与所言祖光禄者不合,则亦非纯祐之后。考纯仁传末称二子正平、正思。此书皆称为伯祖,则并似非纯仁后。惟纯仁传中有“没之日,幼子五孙皆未官”语。正平传中亦称以遗泽官推与幼弟,后蔡京兴伪造纯仁行状之狱,正思与正平争承。则纯仁没时,正思已不年幼。知纯仁尚有一幼子,光禄即所荫之官。公偁之父,盖即其子。书中称其于纯仁没后,未及释服而卒,故后来不预行状事。而史遂但称纯仁子二人耳。以是推之,知为纯仁之曾孙也。其书多述祖德,皆绍兴丁卯戊辰间闻之其父,故命曰《过庭》。语不溢美,犹有淳实之遗风。惟纯礼自政府出守颍昌,史以为王诜之谮,此则以为中官阎守忠之谮,则未知孰是也。中亦间及诗文杂事,如记宋祁论杜诗实下虚成语,记苏轼论中岳画壁似韩愈南海碑语,皆深有理解。其记苏、黄集外文及燕照邻、崔鷃诸人诗词,亦多可观。独黄须翁传即李靖、虬髯客事,而称为已佚之异书,则偶误记耳。



正文

七伯祖子夷,忠宣公次子也。为开封县时,道教初兴,有玉仙观主,交接权贵,势倾一邑,县官升陟,由其门者甚众。公到观中,主相待倨,公亦不为礼。主颇不平,谓公曰:“公后生,不可简礼朝廷,宫观特寄在境中耳。邑官荐举者,某力为多,公欲之乎?”公笑而不答,主益憾之。居无何,观中圣母殿珠环,主匿之,诈为盗所取,告诸朝,欲以中公。有旨责范某,限七日捕获,违者罢免,行移极峻。公亲踪,知其诈,乃召守界分者指问曰:“此熟踪也,尔辈安得不知。我外日去官,则不能治汝矣,各痛笞之。”观主在旁色变,自是不复敢出。旬日事稍缓,会陈州报魏国夫人病危,子夷求告奔问,观主意其不复来,始肆出入。未久,魏国安,公复往,道中益知其实,且以告者遂竟入观中,值主出,命吏开其箧,得一小簿,记盗典所失物及金玉非一,遂就擒之。观主立伏曰:“某今遭遇明公。”即命扃其观门,考验文案立具,径申朝廷及所属,盖惧其有诬诉也。主司得之,怒甚,寻奉旨玉仙观住持,特贷命杖脊,配沙门岛,时人莫不欣快。御史张安民,特言于神宗:“范某非常才也,愿陛下识之。”绍兴乙卯,先子守郎曹状奏其事,诏赠直秘阁。

  陶岳,商公父也,与寇莱公同年。岳调密州幕,属寇守密。寇齿少,陶公就拜,讲长少礼,陶纳之。后有启谢寇公云:“与韩非同传,于老子何伤;以叔向为兄,是仲尼太过。”

  王陶乐道,哲庙居东宫时师傅也。哲庙登极,时王退闲,上力欲召用。陶表谢云:“羽翼已成,四皓不闻于再起;田园粗足,两疏那见于复来。”遂不出。又有《谢赐夏药表》云:“陛下乐忠良之谏,而臣无入告之嘉猷;陛下锡药石之良,而臣无尽言之苦口。”一时称之。陶美姿而长身,时谓之没兴真武,与文正长子监簿为友婿。范氏处长,后其室死而监簿亦亡,复续长姨,忠宣因此疏之。

  先子于河东一官员家,见东坡亲墨春宴致语云:“春为阳中,生物各遂其性,乐以天下,圣人岂私其身。”又云:“主上方麯蘖群贤而恶旨酒,鼓吹六艺而放郑声。虽白雪阳春,难解天颜之一笑;而献芹奉炙,各尽野人之寸心。”今集中盖无此。

  理窟尝与先子论诗曰:“古人规矩具在,学之不难,但患不能效之耳。凡人所作,必盗窃一句一字谓之工,而不知在意而不在言也。”余尝作诗云:“赤县东城尉,他年旧业儒。老为知道马,中有拜恩珠。岁月侵余齿,风埃上短须。赖逢同老友,襟韵不相孤。”此乃效老杜《城北》一诗耳,试思之。

  王履道同先子避地岭外,甚熟。因见有颜持约王维画嘉陵江山图,盖明皇幸蜀过嘉陵,爱其江山,命吴道子图于大同殿壁。王维复画小簇云:“江山已暗大同殿,弦管犹喧凝碧池。别写嘉陵三百里,右丞心事与谁知。”盖谓此也。

  邵伯温子文,康节先生子也,才而有文,为陕西宣抚司,书写机宜文字,与路钤李君交往甚熟。李家有数侍婢,每遇歌宴,子文必预。后十余年,子文与李氏邂逅长安,而李君已死。适值其妻生辰,命子侄宴子文于书舍,遣旧婢出舞。酒酣,子文感怆宿昔,即席作词,末章云:“翻翻绣袖上红裀,舞姬犹是旧精神。坐中莫怪无欢意,我与将军是故人。”诸子得之,入呈其母,皆感泣不自胜。乃令谓子文曰:“宅中得公佳词,情绪作恶,难复行酒,即容别日款会。”子文不终席而退,良久怃然曰:“所谓口乃祸门。”此事即传于时。外日,子文谒一当位而不相识,问之(不记姓氏),答曰:“此乃李家作调笑者。”

  元祐间,伶人丁线见教坊长,以谐俳称。宰相新拜,教坊长副庭参,即事打一俳戏之语,赐绢五匹,盖故事也。元祐年,吕汲公忠宣拜相,日以任重为忧,容色愁厉,未尝少解。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