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宫闱往事,朕承皇太后洎母后宣谕明白,恁每说的都是外面浮议,难凭访究,姑从轻处云云。」覃曰:「好好!」指予曰:「还是你能。」予即他顾,佯不闻。刘则面发赤而忌心愈切。
  成化间,四方白丁、钱虏、商贩、技艺、革职之流以及士夫之子弟,率夤缘近侍内臣,进献珍玩,辄得赐太常少卿、通政寺丞、郎,署中书、司务、序班等职,不由内阁、吏部,谓之「传奉官」。至于三阁老之子若孙,甫髫龀,已授中书,冠带牙牌,支俸给隶,但不署事。
  朝参而出于梁方之门者尤多。 (「朝参而出于梁方之门者尤多」,原无「尤」字,据明代史籍汇刊明蓝格抄本补。) 一日内宴,钟鼓司承应扮一老人部粮,责解户米湿,解户答曰:「非我之罪,此船缝之病。」老人曰:「便须塞了船缝,免得耗湿朝廷粮米。」答曰:「若要塞船缝,须是无粮方好。」天颜为之少霁。晚年悔悟。及予入阁,因事讽谏,遂皆革罢。
  成化间,太监汪直用事,朝绅谄附,无所不至。其巡边地,所在都御史皆铠甲戎装,将迎至二三百里,望尘跪伏,俟马过乃兴。及驻馆,则易小帽□〈衤曳〉□〈衤散〉, (「则易小帽□〈衤曳〉□〈衤散〉」,「易」原作「亦」,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趋走唯诺,叩首半跪,一如仆隶,揖拜之礼,一切不行。以是皆见喜,遂得进升工部、兵部、户部侍郎。时有谚云:「都宪叩头如捣蒜,侍郎扯腿似烧葱。」奔竞之甚,良可笑也。 (「良可笑也」,原无「良」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按:成周之制,以冢宰统阍寺,西汉之制,以丞相监宫中。宋人循周、汉之遗,亦以宦官制属于宰相、枢密,是三代而下,置制宦官之法,莫良于宋,故终宋之世,阉官鲜专政乱国之祸。今我国家百余年,中官往往擅权。至成化间,而汪直专操国政,举朝言官竟未有以周、宋之制迪宸听者。乃竞为谄附,无所不至,戎装远迎,望尘下拜,而甘奴颜婢膝,一至此极也。呜呼!都宪何官?六卿何职?以此等卑污无耻之辈居之,辱国甚矣。宜乎为当时之所窃笑,而「捣蒜、烧葱」之谚所由来也与!昔人谓:「毋污青史,为子孙累。」士大夫当念斯言。
  解学士先生尝吊友人丧妻,入门曰:「恭喜。」继曰:「四德俱无,七出咸备,呜呼哀哉,大吉大利。」闻者绝倒,盖其妻悍也。予尝观之崔冢宰之妻李尤悍,崔栗栗畏顺。至怒,辄跪起拜谢,以冀免。盖恐传笑于外,而益养成其恶。崔后至冢宰,李病将死, (「李病将死」,原缺「将」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犹听候省视,不敢违。及卒后,妾得专房,遂生二子,不至绝祀, (「遂生二子不至绝祀」,原缺「二子不」三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岂非大吉大利之可哂耶?
  南京诸大臣,旧以车驾在北京,皆照品秩用凉伞。成化间,守备太监谭褒以己无凉伞之制,遂谓两京一体,北京大臣不用伞,而南都岂宜擅用?诸公唯唯。独礼部侍郎章大经与之辩论,至取大明礼制送去请览,褒有愠色。明日,遂进本禁止。诸公谓章激成之,乃于暑月,各制长柄大扇遮日。予改吏侍,至日,见满街翩翻摇动,甚不雅观。 (「甚不雅观」,「雅」原作「相」,据明朱当国朝典故本改。) 予谓此非制度,且有扇摇扇动扇惑,不祥之兆,不宜用。命工制緑油绢伞,而加一短檐。用之余月,诸公皆效之,以伞易扇。
  世谓鬻爵由汉晃错之作俑。盖错建言令天下入粟得以拜爵,六百石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不过予之虚爵以免罪耳,固非予之以官,任之以事也。若文帝时,张释之以赀为郎,武帝令吏入粟补官,即至六百石,此则任之以官职矣。厥后,灵帝鸿都榜卖公卿及州郡官,如张颕、张温、崔烈,虽有功勤名誉,亦以货赂得之,则又非晁错鬻爵之初意矣。然作俑之罪,错安能免哉!
  史称汉相丙、魏有声。丙无间然矣,而魏相初奏封事,白去副封,皆借径于许伯。于是,许后被霍氏之谋得闻于上,即诏给事中。给事中,近习之官,非士夫所任,相不耻为之。疏广谏沮平恩监护太子家,而相谓:「非臣所及。」乃不自言。王吉言许、史贵宠,谢病归,而相不能留,盖德许氏汲引之恩耳。至若唐相以裴晋公度比郭汾阳,谓身系天下安危,固也。然自东都复起为相,一二日间三易主上,皆不预闻,而卒不能讨贼,何系于安危哉?夫由后戚取相位而起汉家后戚之祸,魏不能无罪;倪首于羣阉之间而不能讨弒君之贼,裴不能无罪。然一则与丙吉同称,一则与汾阳比美,史皆不甚少之,岂非君子成人之美哉?善善长也。
  予观问刑条例,盖弘治中尚书白昂等所定拟。朝廷初亦慎重,诏谕详审,至于再三。然诸大臣刑名欠精,不无窒碍。如杀一牛罪至罚十,行之数月,边将奏称军需缺乏。盖牛禁过重,人莫敢杀,皮骨筋角无处可买。朝廷侮而难改,乃喻东厂官校莫加刺访。又立后一条,许寡妇立其所爱之人。不思世之嫠妇贞节者少,若许立所爱之人,则所爱莫爱于奸夫,以例立之,谁复能禁?此诲淫长奸之大不可也。以此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