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蒙公盛意与诸商厚情,事虽不行,心实感之。乞详开姓氏里居一纸,纵不能图报,令予知某某皆义士也。”于是金不费一饯,而仗义之名闻于天下。
  后文忠赦回,任陕甘总督。欲用金,招之至,熟察其为人,轻浮狡诈,不可用。以重礼遣之归。报前日厚意而已。
  金为人善揣摩时势,知文忠获罪,天下冤之,遂谓奇货可居,而倡此议以沽名。及见文忠不用,不得志。后入胜保军,进美人以媚之,又夤缘某公,官至运使,为吴制军棠奏参革职。
  金甚富文藻,下笔千言。自是干求大吏,稍不如意,即摘其短,拟稿寄都中御史奏参,无人不畏之。屡干浙抚杨昌濬,杨公惧其生事,不得已荐盐务中一馆,每年俸六百两以安之。尝至江南见曾文正,文正极其尊礼。人问故,曰:“此等人如鬼神,敬而远之可也。”独彭刚直则不然。偶至浙江,寓西湖上,金欲往见,托万墀轩方伯为先容,谓公乃一代伟人,愿一亲光仪为幸。刚直曰:“所谓伟人,非英伟之伟,乃蒲苇之苇。予草包也,但知杀人。如来见,即杀之。”金悚然不敢往。故生平所畏者,惟刚直一人而已。

*禁中宝物
  咸丰十一年,英夷犯顺,焚圆明园。其中宝物,有落在人间者。
  潘中丞蔚,时为通州巡检,得翠玉白菜一颗及大皮箱一口,封固,不识内藏何物,俱献之。太后大喜,下诏褒美,调升知县。盖箱中皆御用物也。中丞素精岐黄术,太后每疾,服其药必愈。于是,不次擢用,至掌封圻。某年移节长沙,值乡试,例作监临。湖南士人撰一偶语云:“监生作监临,斯文扫地;巡检作巡抚,医道通天。”中丞闻之,与人言不讳,反沾沾自喜曰:“到底『医道通天』四字,足表扬予之生平也。”中兴以来,不由军功,以九品微员升至封疆大吏者,中丞一人而已。
  又江苏知县余斌,为官贪鄙,私以贱价购得琥珀灵芝草一枚,其草在琥珀内,通明透亮,叶叶可数,月大则现三十叶,月小则二十九叶,如尧阶蓂荚,历验不差,乃稀世奇珍,无价之物。又购《九成宫帖》一通,有圣祖御笔题跋,此乃初拓本,人间所未见者。梅公为御史时,奏参余劣迹,并及私蓄御物事,藉其家得之,革职治罪。盖天球、河图,非小臣所宜藏。甚矣!其不敬也。

*奴婢视军机
  文宗第六弟恭亲王,同治初执政,其时主少国虞,赞助太后致中兴,厥功甚伟。但爱金钱,爱古玩、法帖,外官入都非此则难望升调。勒公少仲,由福建巡抚陛见,不得已购唐人真迹一通,值数千金,遗六王。而仆隶但听得一王字,遂误送大军机王文韶,勒公不知也。王得而甚喜,明日见六王曰:“勒抚治闽,政声甚著,今东河总督无人,论黜陟之公,非与勒抚不可。”六王颔之。勒公旋知误送,复费五千金,急购一名帖,补贻六王,大骂其仆,斥遂之。
  其仆乃投王处,虚辞谗搆,王闻而怀恨,入见六王曰:“昨访问闽人,均言勒抚劣迹甚多。前实误听,此人非独不可升迁,且宜降凋。”六王默然。时左文襄在军机,闻而大怒曰:“王某可杀。前誉勒抚者,想欲得其贿赂;今毁勒抚者,想未满其所欲。心肠反复,惟利是视。此人在政府,安得不坏天下事?”即拟奏杀之,王急甚。六王极力劝解,怒犹未已。旋请太后逐出王文韶,不得在军机,以平左心。数日得旨,则命左侯为两江总督矣。
  时政府诸公,谨慎缄默,无措置大才。左侯视之蔑如,遇事断以己见,他人不能参末议,颇有颐指气使之意。翁叔平尚书心不平,私语同列曰:“左三先生功诚高,然我辈岂绝无赞助之力?使当日奏请天下军饷,政府不时调发,事未有不掣肘者。不闻『权臣在内,大将不能成功于外』乎?何其呼使我辈,如彼之营官、哨官、百长也?”潘伯寅尚书曰:“所比太高,直以奴婢视我辈也。”及其出也,莫不喜形于色云。

*丁日昌
  通商以来,最屈心于外洋者,惟丁中丞日昌。平日议论,谓秦桧为宋朝第一忠臣,若无桧主和议,安得有南渡百五十年?郭嵩焘言与之同。
  丁又谓开辟以来,能窥天地之秘奥者,惟耶稣一人,学问实在孔子之上,愿世人但学耶稣,不必学孔子。李合肥相国亦云:极数学之精微,穷天下之根窟,虽古圣人,未之能及也。予素不谙历算,但就目前所易见易晓者论之,则西法之谬,万不如中法也。何也?以闰月一事知之也。自尧定闰以来,三年一闰,五年再闰,十九年七闰。无闰之年,则月圆十二次,有闰之年,则月圆十三次,此天象之示,一定不易。古圣算出后,数千年少有差错者。而西法无闰,月大三十一日,月小三十日,天道三年三十七月,月圆三十七次,今西法只三十六月,则三年中必有一月逢两次月圆者,必有初十前二十后月反圆、十五十六月反晦反缺者。是显然之天象,尚算不出,而至与之背,何论其馀?
  乃自明万历时,西法入中国以来,人人惊为绝学,即我朝精天文算学诸公,亦多推重之,不解何故。吁!予知之矣,大抵历算之家,每欺人不能识,往往隐约其义,颠倒其法,艰深其辞,虽甚粗浅之端,亦必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