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辄通夷帮,必令华商亏本之极,而后释手。是我操权之事,尚为彼所挟持,况此巨款在彼手中,隔数万里重洋,毫无把握,彼交相欺华人,又何伤天理乎?不然通商三十年来,押票者殆千百万人,而予遍历各大镇市,见因买票而倾家丧命者甚多,得彩者甚少,其弊端亦可概见矣。”又有人谓予曰:“亦有得头、二、三彩者。”予叹曰:“甚矣!子之愚也。余所闻得头彩者无人,得二、三彩者,不过数人。此盖诱我之术耳。计每月二十四万,每年二百九十万。三十年来,出洋英蚨殆八千馀万,若竟不令一二人中二三万,谁人肯买?”
  大抵中者入《申报》,天下皆知之。《申报》又极力夸耀,以歆动人心。其不中者,一人哭,一家哭,人谁知之?
  前数年,予附某轮船归,行半日,忽见一人投河死,不知何故。船主旋检其衣物,有一大皮箱,开看,满箱皆吕宋票。有簿一本,记欠债家银数万两,皆十馀年借买吕宋票所负者,自知难偿,不死亦死矣。此予目击也,未经余目击者,又不知多少?甚矣!毒害人之深也。而子犹不悟,何哉?然不独一人不悟,人人皆如是。予每遇知交买此票,必极力开谕,苦止之。友多不服,曰:“某某皆中,恨予命运未亨通耳,外夷岂欺人之人哉?”盖某友买负数千元,偶中一票,得三十元;某友买负数百元,偶中一票,得十馀元。常失者置不道,偶得者争道之。岂知外夷恐人屡不中,即或不买,且恐他人闻而皆灰志,故特下此饵,以诱其未死之心耳。
  予所交多公卿大夫,每谈及此事,谓吕宋即不欺人,月月皆归中国中,然每年抽英洋六十万元。三十年来,英蚨出洋已一千八百万。有几千八百万,而民不贫?况外洋心万万不可信。予问:“何不设厉法以禁之?”曰:“非不欲禁,恐外夷生心,渐起衅端,实迫于势不能禁耳。”今闻之,不觉三太息也!


*水甲
  梅小岩河帅,予年丈也。精天文数学,熟洋务,讲求水战。出新意创造水甲,披行水上,半身不入水,遇大风涛不沉。其甲如半臂衣,用洋布两重,前缝水松木四十八片,后亦如之。每片长可二寸,广可一寸二三分,厚可三四分,轻重不可差毫厘。旁系一带束腰,前后系两带,交束胯下。水松木他处皆无,出广东顺德沿河一带,长水中,以年深色老者为上,其休方,轻而浮。新生而嫩者,不可用,其体重而易沉也。
  又造水带,内外四围皆圆,形如玉镯,围可三尺,粗可四五寸,内用藤扎成,中空,外用皮,以漆涂之,以布结十字,四角系水带上,跨之入水而行。
  又造水马,亦用藤皮漆,中亦空,高可二尺馀,长可三尺馀,马头出水尺馀,口中可放铅药。尾亦昂,中凹,人骑凹中而行,与水带俱半身出水,不畏风浪。
  河帅谓此三物,均可带洋枪在水面开放,可近洋船攻之。
  水带、水马,予未亲试,水甲则亲试数次,履波涛如平地,洵水战奇具也。


*成德
  睿宗某日乘辇出,忽一人近辇,以匕首刺入,幸辇深,离六七寸。睿宗身危坐,故未刺及。旋就擒,屡鞫不吐实,并不言姓名。
  旨下:有识之者,赏千金。既一人前曰:“此成德也,住某处,有二子。”旋拘其子至,先令长子跪哭于前,劝之承。若勿见勿闻者,遂面剐其长子,亦不开眼视。幼子年才八九岁,彼所极爱者。复使之哭,劝父承。哭一声,叫一声父,悲哀异常,彼仍不动。略开眼视曰:“跟我来,跟我去。”复闭目不言,五毒备至,终无一辞,遂并其幼子剐之。
  或谓成德昔为和珅司厨,又谓为林清腹心,故此报仇。究莫得其实,此事遂如明之张差,为千古疑案矣。


*贡院江水
  江南贡院井水秽极,士饮多病。梅河帅开藩金陵时,转江水入城,院墙外设东西两台,安两锡管,分灌入墙内,复分数百小管,遍达号舍。自是士不饮井水,颇便之。
  闱中传递,向多由挑水夫。今不用此夫,其弊亦希,盖一举而二善备焉。吾省棘闱傍东湖,水积不流,一城污秽皆聚其中。闱中井,皆湖水渗入者。以其水烹茶,入碗中,碗面有黄油一重,兼其味咸,饮之令人腹痛。
  士子入闱时,用竹筒承河水,同考篮负入。然不多,一日即尽。二三日仍饮井水,故三场毕后,鲜有不病者。
  近年,龙门内开一塘,点名日命兵挑河水灌塘中,任士人吸取。然考篮中带器用无多,所取水亦仅供一日饮。
  江西传递之风甚于江南。河帅归家时,见当道商酌,欲依金陵法,转水入闱,谓兼可除弊。而当道托以无费辞,遂无如之何矣。


*何秋涛靴
  尚书陈孚恩,保荐刑部主事何秋涛通达时务,晓畅戎机。咸丰十年正月召见,着在懋政殿行走。何公博极群书,尤熟北徼事,纂书八十卷,赐名《朔方备乘》,言俄罗斯事最详尽。其为人性情朴质,衣冠古陋,尝穿一靴,十年不换。文宗见之,笑谓诸臣曰:“何秋涛之靴,底面一色也。”盖靴如袜穿近膝,以青缎为之,曰靴面。履以粉涂之,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