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驻泊门首河内,枕舷卧,忽见阴沟中一蟾蜍,大如椀,朱眼毛脚,随鼓声作舞。乃将篙拨得,缚于旁板下。闻其女叫云:「何故缚我壻?」船者乃扣门语主曰:「某善除此疾。」主深喜,问其所欲,云:「秪希数千文,别无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爱之,前后医疗已数百缗,如得愈,何惜数千邪?愿倍酬之。」船者乃将其蟾以油熬之,女翌日差。
有沈征者性恶,见蚯蚓前后杀之甚多。一旦,腿间生廱,内有一肉迭起,有似蚯蚓之头,触之痛楚入髓。欲往僧元颢处求膏傅之,其夜梦一条极伟作人言曰:「我业为此虫类,以时出于泥中,无患君事,何意杀我眷属?今来要君命。闻往颢公处取膏,且去也。速与作善因拔我,即不再来。」征惊觉,说似妻子,许写佛经。看其疮,果有一条从中而出。征以指引之,长数寸。其疮即日而合。
上虞县有民章蕴者,因岁歉,于邻人假粮数十斛,后邻人阙食,就索之,抵负誓曰:「的不还,作犂牛填。」章笑而许诺。暮月,章卒,其邻家产一犊,当耕耨之次,谓弟兄曰:「章某欠我米,已云许作牛还,此犊莫是否?」偶以姓名呼之,随声而应,再答,既而陊泪屈膝,似拜许之状。报其家属来验之,右肋上隐起字曰:「负人米,罚作此畜。」其家乃数倍价赎而养之。
龙山有数军人修筑茶园,见一白蛇大如拱,竞举锄击之,内一人姓余者劝不杀,众不从其言,遂攫毙之。来且 一白衣女子携一篮下岭,皆见之,良久,放下篮子入林中,似回顾,众往夺之,姓余者亦不随。其篮内盛一颗蕈,光嫩玉色,女戟手曰:「平时此地有盗。」垂泣而去。军人将归,火幕烹之,方食之次,姓余者忽头痛不可忍,乃睡。梦其女子云:「此蕈有毒,君不害我,请莫食之。」睡觉,众人各食讫,姓余者怪而疑之,将抛弃。旬日,众人相次呕血而卒,惟姓余者存焉。
潘逢者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杀之,后见他人即不见,惟闻语声云:「在阴中论尔,须去对之方得脱于冥间。」潘召人禁咒猒劾,不能除。每日同饮食行座,惟不入国门,潘问之何不入其门,曰:「我是民,门神不与入。」潘曰:「尔是官杀,何相执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系缀,何也?」鬼曰:「尔不上文字,官焉杀我?盖缘尔命未尽,是以随之。」潘无奈之,乃曰:「与修善因,拔离冥寞,如何?」鬼曰:「甚善,然须作手状,云为某甲造某事。」依其言,后即不见矣。
陆承泽迁新居,有一女子布服戴巾,蒙其面入门,气息秽恶,云:「尀耐此辈,当鞭杀。」人问曰:「何者?」即息声,再问,亦不应。陆怒,令人起巾,乃一臰烂彘首。其年陆遇害。
杜昭远将失宠幸,家多妖物,昼见狗作鸡鸣。尝一日架上双笔起舞,相对回旋不已。杜曰:「既为祟,能自书乎?」右一笔倒砚中,渍其毫于案上,大书一「杀」字。其年杜陷大辟。
葆光录卷第三
埭川顾氏家塾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