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狱吏怜之,颇宽其苦楚。狱成,神考薄其罪,止责散官,安置黄州。元佑中,复起为两制用事。绍圣初,贬惠州,再窜儋耳。元符末,放还,与子过乘月自琼州渡海而北,风静波平,东坡叩舷而歌,过困不得寝,甚苦之,率尔曰:「大人赏此不已,宁当再过一巡?」东坡矍然就寝。余在南海,逢东坡北归,气貌不衰,笑语滑稽无穷,视面多土色,靥耳不润泽。别去数月,仅及阳羡而卒。东坡固有以处忧患,但瘴雾之毒,非所能堪尔。
孙权破曹操于赤壁,今沔、鄂间皆有之。黄州徙治黄冈,俯大江,与武昌县相对。州治之西距江,名赤鼻矶,俗呼鼻为弼,后人往往以此为赤壁。武昌寒溪,正孙氏故宫,东坡词有「人道是周郎赤壁」之句,指赤鼻矶也。坡非不知自有赤壁,故言「人道是」者,以明俗记尔。
东坡在黄州,手作菜羹,号为「东坡羹」,自叙其制度,好事者珍奇之。
宫殿置鸱吻,臣庶不敢用,故作兽头代之,或云以禳火灾。今光州界人家屋皆兽头,黄州界惟官舍神庙用之,私居不用,云恐招回禄之祸。相去百里,风俗便不同。
三月上巳祓禊,其来亦远。寒食禁火,主介子推,河东之俗也。江浙民间多竞渡,亦有龙舟,率用五月五日,主屈原,湘楚之俗也。二者皆尚贤,而末流则害教,晋人寒食病老幼,楚人竞渡致鬬讼。
忠洁侯者,屈原也。大观间议开直河,省洞庭迂险,使者沈延嗣总其事,辟属官。有勾当公事卢供奉,过湖溺死。或传旁舟见鬼物出波间,云:「吾血食此,若由直河,则将安仰!」余以忠洁侯当无此言,傥以其兴不可成之功,徒殚民力,则毙之亦三闾遗意也。
余客沔、鄂,闻人说张乖崖初为崇阳令,至今血食,父老犹能道其政事。尝逢村氓,市菜一束出郭门,问之则近郊农家,乖崖笞之四十,曰:「尔有地而市菜,惰农也。」崇阳民闻之,相尚力田。乖崖一日遣吏尽伐民间茶园,谕令更种桑柘,民失茶利,甚困,然素畏服其政令,不敢慢。乖崖代去数年,会朝廷更榷法,园户纳茶租钱,崇阳独无茶园,免输。邑去郡四百里,不通舟楫,岁输,一夫负米至郡,每斛率得六七斗,富者租百斛,甚为劳费。乖崖使三司建言,高原县分苗米折纳绢,崇阳民遂得轻赍,而先植桑柘已成,蚕丝之利甲于东南,迄今尤盛。
黄州董助教甚富。大观己丑岁歉,董为饭以食饥者,又为糗饵与小儿辈。方罗列分俵,饥人如墙而进,不复可制,董仆于地,颇被欧践。家人咸咎之,董略不介意。翌日又为具,但设阑楯,以序进退,或时纷然,迄百余日无倦也。黄冈村氓闾丘十五,多积谷,每幸凶岁即腾价,细民苦之。老年病且亟,不复饮食,但餐羊屎。家人怜之,以米饵作羊屎状绐之,入手便投去,唯食真者。数月方死。此氓媚佛,多施庐山僧供积,亦内惧祸至,冀事佛少逭责,此尤不可也。
黄冈民丁生微,稍稍有生事,性桀黠,遂致富,创买田宅。治井得片石,肤脉成字,如其姓名,丁即模刻,令士人作碑记实。未几病死,家旋破,余售之,今萍洲是也。田庐似是前定,当有以受之,不尔未见能享者。
黄鲁直再谪黔中,泊舟武昌,初和甫追饯之。相与处舟中,岸巾危坐,鲁直侧席,意甚恭。犹子无咎与黄士潘观来,不知其为初和甫,忽略之。潘、黄正论《本草》,反复良久。鲁直曰:「吾侄前!识初和甫否?」二人缩舌汗背。
汉威令行于西北,故西北呼中国为汉;唐威令行于东南,故蛮夷呼中国为唐。崇宁间,臣僚上言:「边俗指中国为唐、汉,形于文书,乞并改为宋。」谓如用唐装汉法之类,诏从之。余窃谓未宜,不若改作华字,八荒之内,莫不臣妾,特有中外之异尔。
辽人嗜学中国。先朝建天章、龙图阁以藏祖宗制作,置待制、学士以宠儒官;辽亦立干文阁,置待制、学士以命其臣。典章文物,仿效甚多。政和壬辰,朝廷得元圭,肆赦;是冬,辽亦称得孔子履,赦管内。
先公言使北时,见北使耶律家车马来迓,毡车中有妇人,面涂深黄,谓之「佛妆」,红眉黑吻,正如异物。或说人眉在眼上,设有眉在眼下者,众必骇见。使人人眉在眼下,而忽见眉在眼上者,其骇亦尔。故天下未尝有正论,杂然如此。要之世间事不可立异,且须通俗。
北地产鹿,有倍大于中国者,鹿角近根实处,刻以为环,肉好相半,内虚可贮物,谓之鹿顶合。
京师置都亭驿待辽人,都亭西驿待夏人,同文馆待高丽,怀远驿待南蛮。元丰待高丽人最厚,沿路亭传皆名高丽亭。高丽人泛海而至明州,则由二浙遡汴至都下,谓之南路;或至密州,则由京东陆行至京师,谓之东路。二路亭传一新。常由南路,未有由东路者,高丽人便于舟楫,多赍辎重故尔。
高句骊,古箕子之国,虽夷人能文。先公守润,得其使先状云:「远离桑域,近次蔗封。」盖取食蔗渐入佳境之义。崇宁中,遣使贺天宁节,表有「良月就盈」之句,盖谓十月十日,其属辞如此。
高丽人尝在常州,买民间养鸽放之,鸽识家飞去,常人唯恐不售。使还,又托生辰买鸽放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