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儒再召时,庶吉士张溥、马世奇以公论感动之,故其所举措,尽反前事;向之所排,更援而进之,上亦虚己以听。溥既没,世奇远权势不入都;延儒左右皆昌时辈,故以至于败。
  八月,谕入觐官荐将才。
  九月,擢山东漕运副使方岳贡为左都副御史。岳贡上言四事:清言路以收人心,定推迁以养廉耻,责吏治于荒残,储将才于部伍。上是之。寻进东阁大学士。
  十月,上自用铜锡木器,屏金银;命文武诸臣各崇省约,士庶不得衣锦绣珠玉。
  十一月,谕臣民助饷立功者录之。
  十二月,诛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前大学士周延儒有罪,赐死。延儒当中外交讧,无能为上画一筹。然受主眷深,故其罢内监、撤厂卫,诸璫日夜乘间媒孽,上俱不信,延儒益忽之。迨视师行边,上意稍移;而诸当乃尽发其蒙蔽状,上始信之。至是,吴昌时事发,圣怒遂不可回矣。
  十七年(甲申)春正月朔,大风霾;占曰:风从干起,主暴兵破城。
  凤阳地震。
  李自成称王于西安,僭国号曰顺,改元永昌。劫掠河东绦州,一路俱陷。
  自成投伪牒于兵部约战,言三月十日至。兵部执投牒者,斩之。
  上忧寇,临朝而叹曰:『卿等无为朕分忧哉』?大学士李建泰进曰:『主忧如此,臣敢不竭力!愿以家财佐军,北召甘肃、宁夏之兵,外连羗部,召募忠勇,剿寇立功;否亦内守西河,扼吭延安,使贼不得东渡』。上悦曰:『卿若行,朕当仿古推轮行之』。
  癸丑夜,星入月中;占曰:国破君亡。
  乙卯,李建泰出师。上以特牲告庙,廷授节剑、法驾;御正阳门设宴作乐,亲赐卮酒。曰:『先生之去,如朕亲行』。建泰顿首起行,上目送之。是日,大风扬沙;占曰:不利行师。建泰肩舆不数武,杆折;识者忧之。建泰出都,恃有家财佐军。道闻山西烽火甚急,家已破;进退失措,逗遛畿内。
  二月朔,上视朝。忽得伪封启之,其词甚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顺天,会同馆缴』。一时相顾失色。
  李自成陷蒲州及汾州。
  怀庆不守,福王出奔,与太妃相失,遂至卫辉依潞王。
  自成至太原,巡抚蔡懋德遣骁将牛勇、朱孔训出战;孔训炮伤、牛勇阵死,一军皆没,城中夺气。贼移檄远近,有云:『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公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又云:『公侯皆食肉纨裤,而倚为腹心;宦官悉齕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人读之,多为扼腕。蔡懋德知事必不支,写遗表间道奏京师。八日,风沙大起,贼乘风夜登城;懋德暨中军盛应时策马赴敌死。应时誓死,先已自杀其妻子。赵布政、毛副使及府、县各官四十六员咸死之。
  李自成至黎城。
  上下罪己诏。诏甫下,贼前锋已至大安驿。议京师城守。
  督辅李建泰兵过东光不戢,士民闭城拒守。建泰怒,留攻三日破之。
  真定知府丘茂华叛,降贼。先是,茂华闻警,遣家人出城;总督徐标执茂华下狱。标麾下中军伺标登城,尽守御,劫标城外杀之,出茂华。茂华遂檄属县叛,待贼。贼数骑入城,收帑籍。近京三百里,寂然无言者。
  进魏藻德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河道屯练。进方岳贡户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总督漕运屯练,往济宁。会有言各官不可令出,出即潜逃;遂止藻德等不遣。
  征天下勤王。命府部大臣各条战守事宜。都御史李邦华、少詹项煜、左庶子李明睿各言南迁及东宫迁抚南京;上骤览之,怒甚。曰:『诸臣平日所言若何?今国家至此,无一忠臣、义士为朝廷分忧,而谋乃若此!夫国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朕志已定,毋复多言』。给事中吴麟征请弃山海关外,召吴三桂入卫。廷臣皆以弃地非策,不敢主其议。陕西总督余应桂上言:『贼众号百万,非天下全力注之不可;请调左良玉、吴三桂并高杰、唐通、周遇吉、黄得功、曹友义、马科、张天禄、马岱、刘泽清、土国宝、刘良佐、葛汝芝及副将丘磊、惠登相、王光恩、孔希贤、金守亮等会师真、保之间。督辅之外,加一督师;如史可法、王永吉其人者,赐以尚方,悬以公侯之赏以鼓励之,庶贼可灭也』。
  大学士陈演乞休;许之。先是,上忧秦寇,演谓无足虑。至是不自安,故求去。
  寇薄宁武关,传檄五日不下,且屠。总兵周遇吉悉力拒守,大炮击伤万余人。会火药尽,或言贼势重,可款也;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若辈何怯耶?然胜之,一军皆为忠义;万一不支,缚我以献,若辈可无恙』!于是开门奋击,杀贼数千人。贼惧欲遁,或谓贼策曰:『我众彼寡,但使主客分别,以十击一,蔑不胜矣。请去帽为识,见戴帽击之。递出战,不二日可歼矣』。贼引兵复进,脱帽递战,我兵大败。遇吉阖室自焚,挥短刀力斗,被流矢,见执;贼缚于市,磔焉。遂屠武宁,婴稚不遗。李自成既杀遇吉,叹曰:『使守将尽周将军,吾安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