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冢,陵柏蔚然,攒茂丘阜,俗谓之夷齐墓。其水西流,亦曰雷水。《晋书地志》:“雷首山,伯夷、叔齐隐其阳,所谓首阳山。”《太平寰宇记》云:“首阳即雷首之南阜。”余至河东,问其山去官道不远,因往谒。蹊径荒僻,庙宇朴古,惟一道士守焉,瘠而且老,面有菜色。殿中二像皆枯槁形。左廊壁间一石镌昌黎《伯夷颂》,为皇统己巳上党赵汉卿书,字用柳家法。右立一石,隶书,两面刻,乃开元十三年梁卿书,字法在《御史台精舍铭》上。前堂数碑,惟一大篆书可观,盖学李阳冰者。殿西大冢二,中立一石,大字草书“首阳山古贤人之墓”,字法古峭,石皮皆剥落,不知为何代书。字之空处镌篆字数行,乃明嘉靖间人,盖后人所记耳。墓之对面有一碑,黄庭坚书,文勋篆额,山谷此书绝佳。以僻远无人到,碑亦鲜拓者,故唐、宋碑石皆完好无剥蚀之病。然亦幸其无人知,为能完洁也。按《蒲州府志》载有颜鲁公碑,丁约立石,惜匆遽未得遍审。若昌黎《颂》则书于皇统己巳;为金熙宗之十四年,当宋高宗之绍兴十九年;《志》乃以为唐碑,则误矣。

  索伦(索音近蓑)风气刚劲,故兵以索伦为强。其出师归,有愿留京者听之,月给粮银四两。然此中不尽索伦也,有达呼尔在焉。达呼尔者,本居黑龙江之地,自为一部落,与索伦杂处,其习俗极鄙。其行辈有得官者,则以叔视之,不必一族也,官进一阶,则以叔祖视,受者亦居然叔、居然祖也。及平日以叔以祖事人者一朝得官,官且同等,则称之以兄弟焉。级若或过之,则向之所事以叔、所事以祖者,即反其礼以待之。有不然者,则相戾矣。此达呼尔之习也。不知者通目之曰索伦。

  黑津乃“徽钦”二字讹音也,在三姓东三千里外散处,至东海边。以鱼为生,即以鱼皮为衣,故曰“鱼皮笪子”,或谓“黑津笪子”,或谓“徽钦笪子”,名异而实同也。所食之鱼曰达布哈鱼,牙最利,食小鱼,类内地之乌鱼。或以为乾,或以为面,亦不一品。烹熟先以大碗而入,则人知其有亲也。食时狗蹲于左右,骨出即以饲狗。狗有时急欲食,则攫于其口边。其人爱蟒衣,悬而不着。得蟒衣则张于所居,多者以为富。其水曰戊子江,盖海汊也。冬时水冻,坐扒犁驾狗而行。或五、或七、或十一、或十三,日行可六七百里。前狗之领而行者曰狗头,狗头一可直银四五十两。盖行时狗头前行,知有虎豹则回,其知也以闻气而知也,人视以为备,故贵之。余内弟左子恕宜任伯都讷巡检,知之最详,为余言之。

  沟民者杂处于黑津之中,非黑津有别种也,盖皆汉民掘人参者及内地逋逃者。

  其中有老大哥为之长,群听令焉。老大哥者,不计齿,其人公正,为众所服,则众奉而尊之。条教严明,众不敢犯。其刑有四。有斗杀者,大哥号于众,宰牛设酒生祭之,问其人死所,愿水,则以大石系而投之海;愿火,则围木致其人于中而焚之;愿坐签子,则攀杨枝削其梢,插其人谷道中而撒之,杨枝上挑,人之肠出矣;愿埋,则穴土而坑之。以是无敢轻犯法者。

  三姓中有民觉罗。国初之黑津秀而黠者来投,因编入旗。其人以国家有民公之封,自以为宋后,因自名为民觉罗。

  吉林多雨,盖其地多山,重岚酿湿,密雾蒸阴,晴暄和朗之天,岁不得多见也。伯都讷多风,常以三四月起,大木拔折,屋瓦飞空,砰轰若千军万马之奔,汹涌若拔地掀天之浪,令人神慑心悸,四月以后则止。三姓多雪,雪时无花无片,如四两、半斤之絮团漫天而降,深及丈或七八尺常事也。故其地谚曰:“吉林雨,三姓雪,伯都讷风。”

  宁古塔与高丽以江为界,曰高丽江。其江半黑半清,近高丽者水黑,近宁古塔者则清,水色两分,盖天之所以界内外也。江边采薪者每见必相詈,隔水而诅,习为风气。此理殊不解。

  吉林等处皆土城,无雉堞。左子恕任伯都讷巡司,于乡村近围场处,每晨起常见对面城郭鲜明,女墙排列,楼阁烟村互相掩映,城上行人往来,或骑而过,或倚而望,居然蜃楼海市,一大观也。彼地人不识女墙,竟有不知其为城郭者。

  初见时觉相距不过三四里许,急令人踪迹之,出三十里仍无所见。每见必以清晨,日出则灭。土人谓之现城,盖凡有城郭人民之地,精气所结,时或现形。如洪泽湖边人犹见泗州城郭楼台,即其证也。是地旧去黄龙府不远,或辽、金旧有州县欤。

  叶尔羌,西域一大都会也。其办事大臣公署,即小和卓木之花园。有大池,水池中造八面亭,有长桥,高下曲直,可达亭前。居室临水,有艇子舣于水旁,开门即可泛舟。其地恒燠,夹水长堤,花木若春,垂杨两岸,掩映水碧,西域无杨,惟此园独有。居其中恍如西湖上游也。办事大臣向多三年更易。有福公勒洪阿任此,集唐诗“白首即今行万里”、“皇恩只许住三年”二语为联,属徐星伯同年为之书。

  徐星伯言福公喜为诗,曾任伊犁索伦营领队大臣。伊犁西南边外有特穆尔图淖尔,旁多古翁仲。福公巡边至其处,作诗云“斜阳寄语双翁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