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四年八月,宣宗谕礼部尚书胡濙曰:“祖宗时,文武官之家不得挟妓饮宴,近闻大小官私家饮酒,辄命妓歌唱,沉酣终日,怠废政事,甚者留宿,败礼坏俗。尔礼部揭榜禁约,再犯者必罪之。”此革官妓之始。

  宣德四年十月,宣宗临视文渊阁,少傅杨士奇,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金幼孜,学士杨溥、曾棨、王直、王英,侍读李时勉、钱习礼,侍讲陈循等侍,命典籍取经史亲自披阅,与士奇等讨论,已询以时政,从容密勿者久之。命中官出尚膳酒馔赐士奇等,井赐纂修实录官,士奇等叩首谢。复谕之曰:“朕闻有道之朝愿治之主,崇礼儒硕,讲求治道。卿等为朕傅保,与诸学士皆处秘阁,朕躬至访问,冀有所闻耳。稍暇当复至,卿等必有所陈论也。”已而亲制诗赐士奇等。诗曰:“秘阁弘开当巽隅,充拣之积皆图书。仙家蓬山此其处,上与东壁星相符。罢朝闲暇一临视,衣冠左右环文儒。琼琚锵锵清响振,宝鼎馥馥香烟敷。维时日上扶桑初,始看瞳胧绚绮疏。忽似粲烂明金铺,从容燕坐披典谟。大经大法古所训,讲论启沃良足娱。朝廷治化重文教,旦暮切磋安可无?诸儒志续汉仲舒,岂直文采凌相如?玉醴满赐黄金壶,勖哉及时相励翼。辅德当与夔龙俱,庶几治至希唐虞。”
 ●卷十

  宣宗与侍臣论及封建,曰:“周秦享国长短,非但封建也。周自后稷公刘,以农事启国,至文、武积德累仁,乃有天下。继之以成康,保恤丞民,克绍先业。秦自孝公据崤函以窥周室,惠文、武昭蒙其故业。至始皇吞二周、灭六国,专诈力刑罚以制天下。继之以胡亥,残忍刻薄。周得之以忠厚,守之以忠厚,故其祚长;秦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故其祚短。非但封建也。”

  宣宗尝作《猗兰操》赐诸大臣,序曰:“昔孔子自卫反鲁,隐居谷中。”见兰之茂,与众草为伍。自伤不逢时,而托为此操。朕虑在野之贤有未出者,故亦拟作其词,曰:“兰生幽谷兮,晔晔其芳,贤人在野兮,其道则光。嗟兰之茂兮,众草为伍,于乎贤人兮,汝其予辅。”又谕之曰:“荐贤为国,大臣之道。卿等宜勉副朕意。”

  御史姚兼善巡按江西被逮,其二司等官俱有馈赆,或请治送赆者罪。宣宗曰:“被逮而致馈,人之厚也。非有所求,不必究。”

  宣德四年十月,以皇太子千秋节,下宽恤之令,减杂犯死罪以下宥笞杖及枷镣者。

  广东南海县民叶发言,番禺县径口地有银矿,民多窃取烹炼,宜开冶置官。宣宗曰:“今各处岁办银课者,往往害民,方革其弊,岂可再开银冶?”不听。

  宣德时,有建言洪武、永乐中法制有当改易以从宜者。宣宗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创业垂统,必有成宪,以贻子孙。子孙能谨守之,足以保天下。若自作聪明,或惑于小人而变更之,不免生祸乱。如唐府兵,其制颇近古,一变为广骑,再变为方镇,遂使武夫悍卒得专方面,唐遂以亡。宋赋役,祖宗时,皆有定制,其后信用小人,变为新法,民不胜其烦扰,自是朝政反覆,国是日非,卒致夷虏之祸。是皆可监。”侍臣对曰:“子孙惟恭俭,则能保守。”曰:“然而亦须任老成人,如宋任用李沆,岂有改祖法之事?”

  宣宗与侍臣论前代官制,曰:“省官,安民之道,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官倍,秦汉以下视夏商官益增多,何也?”侍臣对曰:“时世不同也。”曰:“唐虞三代,事简民淳,不可比拟。唐太宗定内外官七百三十员,去古未远,亦足为法。”侍臣对曰:“然必由君心静则事可简,事简则官可省,官省则民安矣。若国家多事,政条烦杂,小人幸进,冗食者多,欲百姓免于烦扰,难矣。”曰:“此诚确论,清心者省事之本。”

  夏原吉为人有雅量,从吏尝污金织赐衣惧欲逃者,原吉曰:“污可浣,何惧为?”有吏坏所宝砚石,匿不敢见。召谕之曰:“物皆有坏,吾未尝惜此。”慰遣之。

  宣德五年二月,北京五府六部皆未建,宣宗以礼部所典者天地宗庙社稷之重,及四方万国朝觐会同者,皆有事于此,遂首建之,地位规制如南京,加弘壮焉。

  朝鲜所贡方物,旧有金银龙头盏之类。宣德五年,宣宗始敕国王曰:“金银非小国所产,自今贡献,惟以土物效诚而已。”国王感悦。

  宣德五年二月,宣宗诣献陵。顾谓侍臣曰:“皇祖尝言,古帝王陵寝有崇奢丽及藏宝玉者,皆无远虑,吾子孙宜戒之,不可蹈也。此语朕恒记忆不忘,今所建寝陵,皆皇祖当时规画,不敢有所增益。”

  宣宗奉皇太后诣陵,陵傍居民老稚迎拜于道。皇太后顾谓宣宗曰:“百姓爱戴君上,以能安之。古帝王保有天下,垂裕子孙,令问长世,千载之下,人犹仰慕,亦惟能安民耳。国家恒轻徭薄赋,以存恤为务,庶几为民父母之道。”于是皇太后过视道旁农家,皇太后召其老妇,问所业及安否。其妇女老稚,皆欢喜,踊跃应对,质朴如家人然。皇太后喜,赐钞帛布饮食,皆欢跃感戴。民有进蔬食酒浆者,皇太后尝之,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