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制中都城隍神主成,谓宋濂曰:“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朕则上畏天,下畏地,中畏人。自朝达暮,恒竞惕自持。夫人君,父天母地,而为民父母者也。苟所为不能合天地之道,是违父母之心;不能安斯民于宇内,是失天下之心矣。如此者,可不畏哉!”

  太祖命群臣采汉唐以来藩王善恶可为劝戒者,著为书,曰《昭鉴录》,以赐藩王。因谓秦王傅文原吉等曰:“朕于诸子,尝切谕之:一,举动戒其轻;一,言笑斥其妄;一,饮食教之节;一,服用教之俭。恐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恐其不知民之勤苦也,尝使之少服劳事。但人情易至于纵恣,故令卿等编辑此书,必时时进说,使知所警戒。”

  太祖一日阅武罢,谕诸将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于民也。无知之徒不知捍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于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宜戒其恣纵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卫卒有差还,受亲旧私遗者,卫官以违法并逮其亲识,请罪之。太祖曰:“人归故乡,孰无亲识?慰劳馈赠,人之常情。”命皆释之。因谓侍臣曰:“近来诸司用法,殊觉苛细。用法如此,使人举动即罹刑网,甚失宽厚之意。”

  太祖谓群臣曰:“昔唐太宗谓:‘人主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殆,岂可得也?’此言甚善。朕观汤以从谏弗咈而兴;纣以饰非拒谏而亡。兴亡之道在从谏与咈谏耳。大抵自贤者必自用,自用则上不畏天命,下不恤人言,不亡何待?从谏者则乐善,乐善则正人日亲,俭人日远,号令政事必底于善。故未有不兴者。朕于卿等深有所望,勿怀顾忌而不尽言。”

  太祖尝命吏部访求天下贤才,谕之曰:“世有贤才,国之宝也。古之圣王恒汲汲于求贤,盖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鸿鹄之能远举者,为其有羽翼也;蛟龙之能腾跃者,为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今山林之士,岂无德行文艺之可称者?宜令有司采举,备礼遣送至京。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

  太祖谓中书省臣曰:“马虽至驽,策励可以致远;木虽至朴,绳削可以致用;人虽至愚,勉教可以成材。故圣人之教无弃人;君子之化无鄙俗。今之为吏犯法者多,若得贤官长以表率之,岂有不化而为善者。自今台省六部官,遇有暇时,集属吏,或教以经史,或讲以时务,以变其气质。年终考之,视其率教与否,则可以知其贤不肖矣。”

  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实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犹为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丽绮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之时,名儒辈出,虽欲变之,而卒未能尽变。近代制诰表章之类,仍蹈旧习。朕尝厌其雕琢,殊异古体,且使事实为浮文所蔽。其自今凡诰谕臣下之词,务从简古,以革弊习。尔中书宜播告中外臣民,凡表笺奏疏,毋用四六对偶,悉从典雅。”

  太祖尝谓皇太子曰:“人君统理天下,人情物理,必在周知,然后临事不惑。吾自起田里至于今日,凡治军旅理民事,无不尽心。恒虑处事未当,故常深念古人。为治必广视听,凡言之善者,吾即行之;不善者,吾虽不行,亦绎思至再,果不可行,然后置之。夫虑事贵明,处事贵断,庶几不眩。况汝生长宫掖,未涉世故,若局于见闻则视听不广,而欲以区区知识决天下之务,能一一当理,难矣!宜亲贤乐善以广聪明。逆己之言必求其善;顺己之意必审其非。如此,则是非不混,理欲判然。天下之事,可得而治矣。”

  太祖谕中书省臣曰:“忧人者当体其心,爱人者每惜其力。朕尝亲军旅,备知其疾苦。每进一膳,即思天下军民之饥;服一衣,即思天下军民之寒。今临濠营造之士,宜各给衣米,庶不至饥寒也。”

  太祖尝谓秦府左相文原吉曰:“蓄药所以防病,积货所以防贫,用贤所以辅德。朕为诸子择贤以为之辅,尔等居左右宜朝夕规诲,以成其德。人情于大事或能谨之,而常忽于细微。夫细行不谨,大德必亏;姑息小过,大愆必至。尔若曰所失者小,可勿言也。俟其大失,然后规之救,有所弗及矣。夫善虽小,可以成名;恶虽小,足以亡身。尔等宜尽心所事。”

  洪武六年十月,太祖尝命礼部考究前代纠劾内官之法,礼部议置内正司,设司正、司副,专掌纠察内官失仪及不法者。”

  潞州贡人参。太祖谕之曰:朕闻人参得之甚艰,岂不劳民?今后不必进。”因谓省臣曰:“往年金华贡香米,朕命止之。遂于苑中种数十亩,计所入,亦足供用。太原岁进蒲萄酒,自今亦令其勿进。国家以养民为务,岂以口腹累人哉!尝闻宋太祖家法,子孙不得于远方取珍味,甚得贻谋之道也。”